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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 杨国昌脸色变幻,嘴唇翕动,下意识想要反驳天子的“乱命”。
对地方官员有先斩后奏之权,如二品巡抚剿寇不力,都能先杀了,再行奏报朝廷,这是尽委剿寇大权于贾珩,焉能如此乱命?
对地方官,虽无明文规定,但哪怕是他这样的内阁阁臣下去为钦差,对三品以上的官员,也没有什么先斩后奏之权,多是将人拿捕,槛送京师。
比如李瓒,先前将蓟镇总兵唐宽拿下槛送京师,交部议处,这就是没有明文记载的政治规矩。
这时候,杨国昌谏言偏偏一个字都说不出口,因为今日局面也有他一份错漏,根本没有理由反对。
韩癀面容微变,目中异色翻动,心底暗暗叹了一口气。
先斩后奏,便宜行事,仅仅八个字, 就足以说明天子对河南之乱的震恐,以及对贾子玉的信重。
果然,经先前一事,天子已将所有希望寄托在贾子玉身上,这是要剪除一切有可能干扰到贾子玉扑灭河南民乱之火的羁绊。
如地方官员胆敢掣肘,贾子玉就可先斩后奏。
许庐眉头紧锁,隐隐觉得如鲠在喉,不吐不快,最终只是深深吸了一口气,压制了回去。
罢了,只是一时之权,且只因河南一事,回到京师最终还是要收回来。
况且贾子玉虽年少,但并非不知进退之人,先前锦衣兴大狱时,就可窥其人并非擅操权柄之人。
贾珩面色微震,拱手相拜,声如金石道:“臣谢圣上信重,还望圣上母以匪寇为忧,臣必竭尽驽钝,为圣上平定河南乱局。”
崇平帝说完,微微闭上眼眸,似神思有些乏累,起了一些倦意。
宋皇后搀扶着崇平帝的胳膊,柔声道:“陛下,先回后殿歇息,这会儿也晌午了,陛下还当用些午膳才是。”
熙和宫就有后殿,用来大典时供崇平帝歇息。
熙和宫原本也是准备在封妃大典结束后,大宴群臣,可现在文武百官皆是跪下为天子祈福,哪怕时近正午,也未见着午宴送来,多数人都因恐惧取代了腹中饥饿。
这时候,李太医苍声道:“陛下是积劳成疾,还需得好好歇息将养,老朽开几服药,陛下调理调理血气。”
崇平帝点了点头,然后将一双复杂目光看向贾珩,道:“子玉,现在兵马如期调度,你先随着朕用些午膳,顺便再为朕解说河南还有其他诸省的局势,朕心头还有些不落定。”
方才当着群臣的面,有些东西不好问。
贾珩闻言,面色怔了下,拱手说道:“臣,遵旨。”
现在的天子对他的圣卷已经是“井喷”式反弹,起码在河南之事上已是出现了“依恋”的苗头儿。
因为,先前为天子描绘的一副场景,如果诸省会剿,可就不是乱了河南一地,而是北地皆乱。
鉴于他在河南之乱的“算无遗策”,由不得天子不重视。
此刻随着崇平帝与贾珩返回熙和宫后殿,空旷的大殿一众群臣跪在地板上,却是连一个起来的都没有。
没有崇平帝的开口,哪一个都不敢妄动。
后殿,贾珩搀扶着崇平帝落座,几个太医在一旁看顾着这位病容满面的帝王。
相比前殿的嘈杂,此刻只有宋皇后和贾珩,以及一众太医,安静了许多。
贾珩看向崇平帝,宽慰道:“圣上也不用过于忧虑,如是京营未得整顿,河南发生这等变乱,可能会难以收拾,可京营兵马已整顿完毕,虽然贼寇攻破省府,朝野震怖,却并无动摇社稷之忧,反而彼等仓促起事,正好剿灭,否则,臣与东虏一战时,贼寇再在河南作乱,那时才是内忧外患,危若累卵。”
前世那个明末,最大的特点就是闯贼和鞑清遥相呼应,就跟约好了一样,此起彼伏,导致明廷首尾难顾。
宋皇后轻声道:“陛下,子玉胸有成竹,他既然这般说,想来已有成算,陛下不要那般上火了才是。”
崇平帝默然片刻,问道:“子玉方才所言,北地几省也有可能为河南民乱波及?”
贾珩道:“圣上,按臣所言,只要不妄动兵马前往河南会剿,单调京营兵马,那么贼寇再怎么折腾,也不会搅乱整个北方数省。”
“如此这般……就好。”崇平帝思量着,叹了一口气,沉吟问道:“开封之乱,是否会对天下……”
有些事情,不好当着众臣的面询问。
河南一乱,是否会动摇中枢威信,甚至动摇……他这个皇帝的威信?
对于后者,崇平帝也不好直言,只能看臣子的领悟力。
贾珩摇了摇头道:“圣上,只要迅速剿灭贼寇变乱,京营强兵威震天下,就不会动摇朝廷威信,不过圣上,臣有一建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崇平帝忙道:“你我君臣之间,直言无妨。”
贾珩沉吟片刻,道:“河南民变祸起,汝宁府数县失陷,一来是因为地方官军将校无能、战力低下,二来百姓生活困苦、民怨沸腾,臣剿捕贼寇容易,可只要百姓一日不得湖口,为生计所苦,臣恐民变之事此起彼伏。”
如今陈汉北方诸省就像一个火药桶,一点就着,需要具体出台一些民生政策。
当然,说这些不是他的真实目的,而是向崇平帝展示他对河南的看法,比如民政得失,战后镇抚,这是他向河南插手人事的一次铺垫。
“吏治腐败,民不聊生,天灾人祸,朕知之深矣。 ”崇平帝沉吟片刻,沉声道:“等剿捕之后,以你在河南考察见闻,拟出一个镇抚章程来。”
贾珩面色顿了顿,道:“臣遵旨。”
这时候,女官再次进入宫中,低声说道:“娘娘,贵妃娘娘还有几位公主殿下,楚王妃、齐郡王妃……都过来探望陛下。”
崇平帝想了想,对着一旁的宋皇后,说道:“让人都过来罢,另外再传午膳,用罢午膳,子玉就前往河南。”
宋皇后柔声应着,然后吩咐着女官,让人进来,另外再传着午膳。
说话间,原本在偏殿相候的端容贵妃等人,进入后殿。
“皇兄。”晋阳长公主在清河郡主李婵月的陪同下,进入殿中,先是瞥了一眼那蟒服少年,心底暗暗松了一口气,然后拉着清河郡主李婵月来到崇平帝近前,关切问道:“皇兄这会儿好一些了没有?”
其他如咸宁公主、南阳公主等崇平帝的女儿,也都围拢过来,纷纷跪将下来,向着崇平帝见礼问候。
端容贵妃走到近前,这位丽人已是泪眼朦胧,梨花带雨,问道:“陛下,先前怎么就晕倒了。”
崇平帝看向一众皇女,目光柔和地点了点头,目光落在端容贵妃脸上,道:“朕无事,就是几天没睡好觉,太医已看过了,吃几服药调养调养就是了。”
贾珩此刻站在一旁听着一众莺莺燕燕的问候,面如玄水,平静无波。
楚王妃甄晴忍不住瞧了一眼那御前而立的蟒服少年,此刻侧颜而对,可见眉峰下,挺直鼻梁下的唇微微抿着,也看不清神色。
似有所觉,清冷目光瞥来。
甄晴不由心头一跳,连忙垂下眸光,不敢而视。
宋皇后见着又有喧闹之势,蹙了蹙眉,道:“太医先前有言,陛下还需得静养。”
原本吵吵闹闹的后殿,这才渐渐安静下来。
而后,宋皇后转眸看向端容贵妃,柔声道:“妹妹,各家诰命回去了吗?”
“听说这边儿有事,还在看台上等着。”端容贵妃低声说道。
“让人给南安太妃说,然儿和魏王已先回了府中,改日再行祭告太庙。”宋皇后抿了抿樱唇,柔声说道。
端容贵妃就吩咐女官去了。
过了会儿,六宫都总管夏守忠进入殿中,道:“娘娘,御膳房已准备好午膳。”
崇平帝招呼着贾珩说道:“子玉过来用些。”
此刻,一众宫妃、女卷这才留意到那少年,心思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