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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吹酒意突然上涌,遂醉倒于竹林之中,昏昏然不知身归何处。第二日黎明醒来,唯见血流满地,尸横草堂,追想昨日之事,武松悔不当初。自觉身为都头,却一时酒醉,以致坐贼子行凶而不能救,又凶手自尽而不能擒,存此一失,复有何面目往见家乡父老?心灰意冷之下,遂手挽人头,至清河县衙门前来出首,尽言血案一门九命,皆因己而死。清河众百姓以讹传讹,皆说武松杀人,岂不谬哉?”
到此处,西门庆再忍耐不住,“啪”的双掌一击:“难为你们从何处想来?”
县丞乐和安悠然道:“星主大官人何必惊奇?古今官场中,此寻常事耳。”
西门庆一边喟叹着,一边再往下——
“清河县衙中,当时委官前至尸所,拘集保甲邻人等,检验明白,取供具结,填图解缴,前来复审,反覆盘查,与武松口供俱合。拟张胜无意踏死幼儿在先,应伯爵、李外传、水秀才三人杀之在后,何大狂悖也?鲁华为友报仇,又杀应伯爵满门,不亦过乎?然涉案人俱死,难以追问于阳世,唯有寄望于阴司,使生死冤孽,皆得果报。”
西门庆暗道:“就这么不了了之了?”再接着——
“然武松身为都头,却玩忽职守,吃酒带醉,以至于坐凶案发生而不能阻止,追捕凶手而无法捉拿,其渎职之罪,亦难辞矣!若不严惩,何以警惕同侪?当知会阳谷县,革去武松都头职位,兼领杖责。今合行申到案发落,请允施行。政和二年三月二十日。知县李达夫,县丞乐和安、钱斯成,主簿华何禄、任良贵,典史夏恭基,司吏钱劳。”
这一纸文案,就此终结。
西门庆呆了半晌,才道:“武二哥这桩案件,只以革职杖责结束,实在是太便宜了。”
任良贵笑道:“武都头本来就没有杀人,只是受了池鱼之殃而已,革职杖责,如此处置,已经是太过了!”周围顿时一片附和之声。
西门庆了任良贵一眼,却见他红光满面,原本微瘪的肚子高高腆出,想来自己上东京的这段日子里,武大郎已经把他和他的同僚们喂得熟了。
武大郎这时长叹了一声:“罢了!我兄弟革了职,就不是都头了,各位大人叫他武二便是,都头都头的,听了没的让人心酸!”想到武家好不容易出了一个都头,没想到不到半年,就化成了泡影,武大郎心中之失望,那是不用说了。
夏恭基突然放声大笑起来:“武星主不必担忧。革去了阳谷县的都头,正好回咱们清河县来,做咱们清河县的都头啊!如此一来,却不是两全其美?”
西门庆恍然大悟,想不到李知县他们还有这么一手,深得前世赃官墨吏被检举揭发后——入狱——减刑——释放——异地升官——这一套流程的精髓。
着桌子上那几张文案,西门庆只觉得一阵荒谬,但最终也只能“哈哈”一笑而已。这正是:
世上官衙鲜廉耻,天下乌鸦尽厚黑。却不知这张文案是否会被东平府知府陈文昭驳回,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