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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以为白孤只是年级小,喜欢到处乱跑,才长得矮,肤色蜡黄。
原来是经常吃不上饭,营养不良啊。
以前真的很难想象,一个十六岁的孩子会因为吃饭的问题而每天奔波努力,也会因为吃饭问题而发育得如此瘦小。
如今却亲眼看见、听见了。
果然,先贤说的没错啊。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白孤接着说:“也就是那个时候,那家伙出现了。是,没错,他确实喜欢说荤话,唱荤曲,偷鸡摸狗,爬人墙头,老不正经。但他人好啊!我经常没东西吃,饿着肚子在路上晃荡,趴在地上找吃的,甚至是在垃圾堆里翻腾,就只是为了一口吃的。有一次他看见了,领我去城北那间舍粥铺里喝舍粥。您知道吗?我那天喝得直想哭。不仅仅是他给我指了一条活路,更是因为他愿意把这活路分享给我。因为那舍粥铺每天都是限量的,舍完就没了,所以能早去一点就能多一点舍到粥的机会,少一个人就能少一份竞争。他把这活路给我了,也就是说他自己的舍粥也多了一个人来分。虽然后面我知道他不喝那舍粥也有饭吃,但我还是非常感激他。”
唐先生皱起眉头,“城北那间舍粥铺不是关了很久吗?”
白孤点了点头:“没错,我和我妹妹喝了几个月的舍粥,那舍粥铺就莫名其妙关了,我和我妹妹也就再次失去了吃饭的来源。也就是这个时候,他又出手相助。他给了我几个铜钱,让我自己买吃的去。要知道,那时候我已经饿了三天了,家里的妹妹也肚子空空一天多,再找不到吃的,我实在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当时我才十三岁,作为一个孩子,我大可以直接拿走那几个铜钱,丝毫不用心存感恩,或者其他什么顾虑,也不用去想以后他会向我索取什么用来回报他。无所谓,都是快饿死的人了,还有什么好在意的,能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白孤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声音有些哽咽,但尽力不让唐先生二人听出有什么异样:“但我不想啊,我不想靠着别人的怜悯、施舍活下去,以后的生活需要看别人的脸色。这样的生活不快乐,不自在,不是我想要的。所以我拒绝了那些钱。”
柳才子这时候突然插了一句嘴:“既然不想靠着施舍活下去,可你为什么要去喝舍粥呢?”
白孤轻轻一笑:“舍粥是官府发放的,可那铜钱是那家伙一个人的。”
柳才子点点头,懂了。
官府舍粥是群体受益,那些铜钱是个人受益,往后如果要报恩,性质结果可就不一样了。
报恩官府可能捐一笔钱就了事了。但报恩个人,可就不是一笔钱你们简单的事情了。
这事儿看对方,人有好有坏,可说不准。
白孤继续说:“那家伙见我拒绝了那笔钱,也没多说,只是带着我去买了几个烧饼,让我赶紧带回家吃。还说先让我欠着,记账,以后有了钱还他就行。我这才敢收下烧饼,跑回家跟妹妹分着吃。后面几天,我想尽了办法,才赚来了那几个烧饼的钱,还了他。后来我们之间就有了一个不成文的约定,就是如果我们之间有一方向对方借钱、借东西,那么就记账,等以后直接拿钱或等价的东西还账就行了,不用多说什么。这条约定,就从三年前一直遵守到现在。只不过,他帮我居多。”
唐先生沉吟了一阵,才开口:“那你有没有想过,让他稍微收敛一些,不那么……放浪形骸。”
白孤知道唐先生原本想脱口而出的那个词是什么,但也没表现出来:“想过啊。但一个三番两次给我和我妹妹活路的人,我有什么资格对他指指点点?那不是成了站在井边喝水,还要怨井深的人了吗?还有就是,如果他收敛了性格,不再说荤话,唱荤曲,爬人墙头了,那他还是他自己吗?我不是因为他的钱,或者是因为他曾经给过我活路,我才跟他玩。我是因为他的性格好玩,爱开玩笑也开得起玩笑,什么事情都能说,我才愿意跟他玩。如果他变了,性格收敛,不说变得很正经,哪怕是不像现在那么不正经,我都感觉不自在。当然了,他做的有些事情,确实搬不上台面来讲。至于怕不怕被带坏,我是无所谓的。”
唐先生有些疑惑。
白孤只是笑了笑,有些自嘲:“打个比方吧,像唐先生、柳才子你们,就像是一杯干净的水,如果不小心掉进几滴污水,那么自然是会被弄脏。至于我,就是一杯泥浆,污不污水的,几滴和一桶有什么区别吗?或者说,滴不滴污水有区别吗?”
唐先生轻轻叹了一口气,没有出声。
没有支持,也没有反驳。
柳才子放下手中茶杯,指了指白孤手里的半成品,“给我编一只。”
白孤没有反应过来。
唐先生目光和煦,语气轻柔,“就是你现在手里面编织的东西,编完以后,再编一只一样的,给柳才子就行了。”
“好的,柳才子您稍等一下。”
白孤拿着半成品,继续自顾自地编了起来。
不多时,一只青蛙就出现在白孤手中。
“柳才子,给。”
柳才子并没有伸手接过,“你刚刚不是说这只是要拿去还债吗?怎么就给我了?”
“哈,那家伙现在跑去别的地方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所以不着急。柳才子您现在要,在时间上来说,您比他要急一些,所以先给您才对。”
柳才子这才伸出手,接过了那只杂草编织的青蛙。
啧,有点扎手。
唐先生拍了拍白孤的肩膀,“小白啊,我还有点事想跟柳才子谈谈,你先回家吧,免得天黑回家,一个人不安全。”
“好的。”白孤点点头,“放心吧唐先生,我长得很安全。”
唐先生有些无奈,绷着笑意。
等到白孤走后,唐先生才把视线转到一直斜倚在椅子上的柳才子,后者正一脸满不在意地把玩着那只白孤编的杂草青蛙。
“柳才子,小白编东西的手艺不错,你说是吧?”
“……凑合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