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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仲卿快步来到相府门口,看到门口大石狮子那里已经黑压压的围了一圈人,大家都指指点点地悄声说着什么,冷不丁眼尖的看到那穿着破衣烂衫的相国大人,忙扯扯身边的人,顿时,那些看热闹的人群立马散了,都知道相国大人有一个不着调的老娘,也知道相国大人极为厌恶别人议论自家的家事,所以,人们很识趣地散开了,免得一会儿相府里那些面目凶恶的家丁们来驱赶。
焦仲卿皱着眉头,看着自家娘亲坐在地上拍打着腿在哭号着,眼泪鼻涕的弄得很是狼狈的模样,虽然穿着绸缎的衣裳,可是依然是在赵州时那个蛮不讲理的妇人,并没有做了相国的娘亲而有什么高贵的模样。她的身边跟着一个穿红着绿的女人,打扮得很是妖媚,只是头发很是稀疏,脸上涂着厚厚的白粉,焦仲卿看着面熟,一时却没有认出来。
那个妇人却不满地嘟着嘴道:“二哥,你就这么憎厌我们吗?怎么这也是我们的娘亲,咱们是一奶同胞的兄妹吧!”焦仲卿仔细辨认才看出就是那个守寡的妹子鹂霞,只是寡妇人家都穿黑色或者素淡的颜色,怎么自家妹子穿红着绿的?!他不由蹙眉,不悦道:“你穿成什么样子?也不想想自己的身份,合适吗?”鹂霞拧起稀疏的眉毛,瞥了一眼焦仲卿身上褴褛的衣裳,皮笑肉不笑道:“我是什么身份?不就是相府里的大小姐吗?相国大人天天破衣烂衫的,我看着磕碜,所以,我就打扮得好一些,怎么着也不能堕了我们焦家的门面不是?”焦仲卿知道她讽刺自己的衣衫褴褛,毫不在意,“你们不好好在老宅待着,来我这里做什么?赶紧走!”他言语冷冷的。
那地上正在哭号的焦家老妇刁氏不知什么时候停了,竖着耳朵听着这对兄妹的谈话,听到这个二儿子依旧是无情地要把自己赶走,不由又大声哭了起来:“老二呀,你可是为娘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大的,怎么这样不孝呢?你住大宅子,娘却住在柳枝胡同那个憋屈的老宅子里,这还罢了,你一年半载不去看望为娘一趟,难道你就这么记恨娘吗?”焦仲卿脸色难看起来,正要发作,却见一个幕僚向自己使眼色,他向四周看去,远远的那边停了一乘青呢小轿,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站在那里往这边瞧,焦仲卿眼力好,就认出那是御史张大人了。焦仲卿此时皱着眉,思忖着说不得明天朝廷里又有关于相国大人不孝的传闻出来了,这个张老头,本来当太守不错的,后来不知怎么的成了御史,最是奸猾,焦仲卿老早就想寻了由头打发了他,无奈抓不住他的错处。何况他为人也算安分,既不偏向相国,也不偏向大夏,所以如今还是稳稳当当的御史,也算是一个不倒翁了。
焦仲卿不想惹麻烦,于是冷冷吩咐下人:“把老夫人和姑奶奶扶进去。”“是!”上来两个丫鬟,赶紧把刁氏搀扶起来,麻利地把刚才打滚撒泼的老妇弄进了相府。
鹂霞鼻子里“哼”了一声,也跟着进去了。
焦仲卿这才发现她们母女一个丫鬟婆子都没带,不由问道:“服侍你们的人呢?”鹂霞道:“娘亲前些日子觉得手头不宽裕,就把丫头们卖了几两银子,如今哪里还有什么人服侍?老宅里也就剩下两个乌眉灶眼的老婆子在灶上了,这两个婆子年纪太大了,不值钱,要不然娘亲也会卖掉!”“啊?”焦仲卿吃惊,“我上个月送去的四个丫头也卖了?”“嗯!”鹂霞笑得喜气洋洋,“要不我的新衣裳从哪里来的?那四个丫头还傲气得很,不过也就是长得好看一点罢了,你知道娘亲不喜欢长得好看的女子,所以我一撺掇,那四个就卖到牡丹楼去了,倒是卖的值,一共十八两银子,恰好够我这一身的衣裳和头面的。”鹂霞像赚了什么大便宜似的,咯咯笑着。边笑边肆无忌惮地瞥瞥二哥身边的那些年轻的家丁们,不时抛个媚眼啥的,那些家丁们早就习惯了焦家寡妇姑奶奶的轻佻,都装作看不见,有的低头看地,有的抬头看天,再有就是傻呆呆地看着前方,一脸茫然的模样。鹂霞看自己的媚眼抛出去没人理会,不由恨恨地“呸”了一声,赶紧跟上了前面的刁氏。
焦仲卿无奈地苦笑,这都是什么样的娘亲和妹子啊,都不知丢人现眼为何物。
来到了正厅里,丫头们早就扶着老夫人去梳洗去了,只有鹂霞大喇喇地坐在太师椅上,眼睛四处打量这个寒素得不成体统的厅堂,咦?那些花瓶、字画哪儿去了?她张嘴要问,却见二哥神色冷漠,很是不耐烦地模样,于是聪明地没再张口追问。
时辰不大,丫头们扶着老夫人出来了。梳洗过的刁氏又开始神采奕奕地絮叨上了:“老二,别烦娘亲来打扰你,实在是老宅那边穷得揭不开锅了。”焦仲卿微微冷笑没言语。
刁氏无奈了,这个老二自从休妻之后,着实冷淡无情的。她叹息了一声,低声下气道:“到底娘要怎么做,你才不记恨娘?”焦仲卿平平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无动于衷。
“我知道,你喜欢那个扫把星,这么多年你孤孤单单的,却弄了一个疯疯癫癫的于红梅来糊弄别人,说是你的相国夫人,挡了我给你续弦的念头,你不要以为娘老背晦了,你还念念不忘那个女人是不?”刁氏噼里啪啦把这几年的事情和盘托出,说完后,轻松地抚着胸口,她看着二儿子阴郁的脸,心里有一些愧疚,也许她当初要是不苛刻对待刘兰芝,也许老二就不会如此潦倒吧。她瞥到焦仲卿那褴褛的衣衫,再看看自己的华贵的丝绸衣服,有些讷讷地住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