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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受不了了,不单是因为吃的越来越少,更是因为这病状不仅在折磨病人,同时也让他们感到害怕。终于一天夜里,他们决定把他给药了。”
我感觉自己左额一抽,不确定地又问了一句:“药了?”
柳大爷吐了口白烟,咳了两下道:“是啊,我爷亲手给药的。”
“……”我侧目看艾暮,她脸色凝重咬着下唇眉头紧蹙,仿佛没有在听柳大爷说话,只看着自己脚下的水泥地。我收回目光,也不明白此刻自己是个什么心情,这个故事里,又是一个早夭的孩子,又是一条被父母亲手葬送的生命。
不同于上回发生在万发乡的事件,那这一回是天灾降世,在天灾面前人是那么的脆弱。每日看着自己的亲生骨肉受尽病魔侵蚀,无法医治,无法健康地活也不能解脱离去,最终无可奈何竟然要用这种手段。
但这方法我无法苟同,人生来就应该主导自己的生命,没有人可以去控制掌舵别人的生死。虽无法赞同,但我也还是能感受到孩子的父母亲在那一刻的无奈与痛苦。
柳大爷狠狠抽着烟:“听说下药时,刚喝下去,孩子就突然跳了起来,在屋里乱跑乱撞,最后还磕到了桌子一角,正要过去扶时,他蓦地跟条滑鱼似的,越过两个人就朝门外拔腿狂跑。一家人就跟在后头追,他病了这么久,每天都有气无力,天晓得他怎么跑那么快。追了老久,就要到外头那条铁轨了,隔着几块灌木丛,只听前面有火车开过的轰隆声,等跑到一看,人死了,横在铁轨上,两条腿都压没了。”
听到这所有人都沉默着不吭声,片刻后艾暮才问:“他撞到的就是里面那张八仙桌吗?那角被削过也是这原因?那为什么要去削它?”
“是那桌子……”柳大爷道,“你们先听我说完……”
柳大爷告诉我们,他那小叔叔死后,家里人是各个痛不欲生,在这挨饿受冻还伤心欲绝的情况下,他奶奶就一病不起了,病没多久就去了。家里就剩下他父亲和他爷爷,一个家接连失去两个人,打击着实巨大。
人说时间终究会冲淡痛苦,结果在他们家冲淡痛苦的不是时间,而是恐惧。
我问他为何这样讲,他说他那小叔叔死后其实就开始发生怪事。
先是他小叔叔临死前撞到的那个桌角,他当时撞得劲儿不小,磕出了血印到了上头,后来他父亲跟爷爷清理的时候发现,那上面的血迹如何都擦不干净。不是说跟油漆似的擦不掉,而是分明擦干净擦没了,第二天再看,上面又有血了,而且形状和位置都跟开始时一模一样。
这把俩父子吓得够呛,晚上都得在一个房间里壮胆才能安睡。但怪事没有就这样停止,在血迹事件发生后几周,深更半夜,能听见大厅传来有人用指节敲击桌子的声音。
当他们壮着胆出去查看时却什么异样也没有,但只要他们一回房,声音又会再一次响起来。至于他们为何如此害怕,那是因为,柳大爷这小叔叔,从前坐在桌前,就爱用指节敲打桌面。
怪事一直在发生,但也都没有伤害到过人,时间一长,善于适应环境的人们就渐渐适应了,柳大爷的父亲和爷爷也没有那么恐慌。直到两年后,旱灾终于结束了。每家每户都重新开始开地播种,旱灾后那年的收成特别好,大家都说是老天开眼了,可偏偏老天爷开眼时没瞧见柳家,他们家的地依旧毛都不长。
这可如何是好,地里不长东西,他们爷俩还得饿死。好不容易熬过灾荒,结果饿死在这时候?想想都叫人憋屈。
柳大爷的爷爷当时就听了村里老人的话,去找了个大师来看。大师一看,就问他们家里近些年是不是死了人,如实告知后,这大师说是那孩子怨气不散,缠着他们了,在铁轨那布了阵后,就告诉他们,要他们从今往后每个月都到铁轨那去烧纸,世世代代都要继续。
听到这里我就知道这位大师绝对是个心慈的高人,他布下阵实则已经压住了鬼魂,但毕竟柳家这事做得损阴德,世代祭奠只是为了要这家人为自己所做的事忏悔,同时也是为了那死去的孩子积攒阴福。
不过他并非朋友艾暮这类派别,所以他只布阵,没有将鬼带走,为什么要给小鬼积阴福,这大师恐怕是希望将来有人将其带走时对它能有些好处。
我说:“大师的阵布得肯定没有问题,我估计是因为今年这里改路修铁道之类的原因将这阵法给破了,这才让那小鬼跑了出来。”
其实方才说话到一半时我们已经动身往柳青老婆跑的方向走,这会儿正巧到了灌木丛边,穿过去便是铁轨。我听柳大爷说完,看着眼前长得茂盛的无数绿叶,总觉得心里有点膈应,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我招呼了声让他们快些走,自己加快脚步穿过树丛往前去。
“况——哧——”
“况——哧——”
耳边传来极其耳熟的声音,由远及近,不知为何这声音让我原本不安的心绪愈发烦乱。
等我跨出树丛一瞧,心里登时咯噔一下,大吼道:“不得了!”
此刻柳青老婆正站在我面前不远处的铁轨中央,扭过头看着咱们这边,而她身前就是那辆正在飞驰而来的火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