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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晨,程丹若记挂着袭击的事,早早苏醒。
外面光微微亮,很安静,偶尔能听到护卫的足音。
枕边的谢玄英好像刚躺下,睡眠浅浅,手拢在她胸前,腿压着她的。这姿势不好起身,她便躺着没动,在脑海中过了一遍贵州的情形。
眼下的贵州,完全属于大夏的势力,其实只有一条路线:东起铜仁,穿过贵阳、安顺,终结于普安的驿道。
虽然水东水西也有若干驿站,可荒废已久,掌控力大为不足。
这条东北—西南的路线,比较均匀地将贵州一分为二,北面以水东、水西的彝族为主,南面就是苗、侗、布依、瑶等少数民族。
在这条线的周边,大夏建了多个卫所,也是凭借这硬生生开辟出来的一条线,才能挟制云贵,平定西南之地。
而这次叛乱的主力军,白山与黑水两大土司,便位于贵州西南,与云南接壤,大概在永宁普安一带。
换言之,这条贵州之线的尽头。
他们的臣服,一度使得大夏对云南的掌控力大幅度上升,同理,他们叛乱,也就阻断了朝廷对西南的生命线。
所以,大夏无论如何都要平定叛乱,重新凿通贵州的一线驿道。
而在铜仁到贵州的这段路线上,有一段“苗疆边墙”,历经几十年修筑,由多个寨堡和哨所组成,将不服从朝廷的苗民隔绝。
这部分苗民,也被称为“生苗”,他们鲜少与汉地交流,不会汉语,不入贵州的户籍,与世隔绝。
相对应的便是接受朝廷敕封,和大夏来往频繁的熟苗了。
不知道昨晚是什么情况。
程丹若默默思索着,天色渐渐亮了。
谢玄英短暂地熟睡了片刻,在晨曦中迅速清醒:“丹娘?”
“你醒了?”她梳理睡乱的头发,“起吧。”
两人草草梳洗,喝碗风炉上煮好的奶茶垫饥,一同到外头询问结果。
李伯武已经撬开了他们的嘴,一五一十道:“这伙不是生苗,是山里的强盗。”
谢玄英拧眉:“强盗?”
“对,有蛮人也有汉人,其中不乏逃亡的囚犯,平日就躲在山里,不事生产,以劫掠为生。”李伯武道,“据他们说,自己是听信了消息,以为有官眷去贵州,准备劫一笔财货,没想到我们人这么多。”
谢玄英保持怀疑:“都这么说?”
“大部分都是这么认为的,只有一个人说,给他们传递消息的人骗了他们。”李伯武道,“那人昨晚就跑了,没抓到。”
谢玄英思索片时,道:“去问问冯公子那边,看看他有什么吩咐,没有就把人处理了,别耽误行程。”
“是。”
不一会儿,李伯武回来转达冯四的话:“冯公子的意思也是杀了干净,再把人吊树上震慑一二。”
谢玄英瞄了眼程丹若。
她问:“非杀不可?”
他答:“强盗土匪作恶多端,死不足惜。”
“最好不要见血。”程丹若道,“血液会吸引蚊虫,麻烦。”
谢玄英道:“听你的,绞死。”
李伯武抱拳听命。
众人开始收拾行李。
营帐收好,行李装上马车,准备出发时,昨晚袭击的强盗们,就变成了吊在树下的尸体。
面目狰狞,舌头吐出,像恐怖电影里的假人。
“啊!”人群中响起此起彼伏的尖叫。
丫鬟们都被吓到了。
幸
亏张氏稳得住,呵斥她们:“叫什么叫,没见过死人?”她发作一通,面色苍白地上了马车。
唯有程丹若,刻意地无视了那些人影。
她不怕死人,却怕这样的场景。
野蛮、原始、血腥,离文明太远的东西,都令她不自觉地恐惧。
“丹娘?”谢玄英握住她的手。
“我没事。”她深吸口气,转移话题,“其实,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定西伯下狱,他们就叛乱了?是他精于作战,还是彼此有所勾连?”
谢玄英配合得不再追问,向她分析:“皆有之。定西伯家三代经营,对黔地了解颇深,且提督军务,可直接调动云、贵、川三地之兵,出兵神速,能立即镇压叛乱者,若他不在,苗民叛乱,流窜三省,三地难免互相推诿,反倒误了战机,最后不了了知。”
顿了顿,又道,“定西伯家与当地土司来往密切,老定西伯的侧室,其实是水西土司的女儿,又让一个女儿嫁到了水东,背靠这两大宣慰使,其余土司自然多有忌惮。”
程丹若奇怪:“假如是这样,不该是利益一致的水东、水西叛乱吗?怎么变成了白山、黑水两寨?”
谢玄英抿住唇角。
“可能是因为赋税。”他说,“贵州的税收源于编入户籍的寨民,收编越多,赋税越多。水东、水西的人口始终不多,而白山、黑水的在册数量却不输于这二大宣慰使司……你知道‘追苗’吗?”
程丹若摇摇头。
“贵州驿道周边,设有卫所,以挟制云贵。要驻兵,就要屯田。”他慢慢道,“贵州八山一水一分田,哪来这么多田?”
程丹若:“……屯田侵占的是苗民的田?”
“我不知道。”谢玄英说,“军屯的数量似乎没有变化。”
她哑口无言。
他又道:“恐怕这两部被摊派的徭役也不少。所以,他们才会向定西伯朝贡,以期减少赋税。”
程丹若不得不问:“这要怎么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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