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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他去找叶千秋,便是抱了必死之心。
韩貂寺又何尝不明白能让王仙芝心服口服的天下第一是何等的恐怖。
但,他韩貂寺不怕。
只是,韩貂寺没有想到,会在杀掉徐凤年之前,就碰到叶千秋。
这让韩貂寺心里一个咯噔。
到底是巧合?
还是叶千秋就是来找他的?
韩貂寺整个人一下子就紧绷了起来。
叶千秋看到对面的这个灰衣老人一副戒备的样子,似乎对他很有敌意。
这让叶千秋有些疑惑。
不过,叶千秋也没理会他,他是来找曹长卿的,曹长卿的儒圣气机太过明显。
他只要稍微感应一下,就能感觉到曹长卿的方位,更何况,这里也离太安城不远。
叶千秋走进了客栈。
韩貂寺心下才松了一口气,旋即心里又有几分莫名的失落感。
看来这位天下第一人是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这让韩貂寺多多少少都有些忿忿不平。
但也仅此而已,韩貂寺知道,曹长卿和叶千秋都出现在了这里,此地不宜久留。
韩貂寺身形一闪,已经悄然离去。
叶千秋走进客栈之中,一眼就看到了一身青衣的曹长卿,还有姜泥。
叶千秋走到他们所在的桌前坐了下来。
曹长卿没想到叶千秋会出现。
颇为诧异的看向叶千秋。
叶千秋看着曹长卿,笑道:“怎么?曹先生不打算请我喝杯茶?”
曹长卿闻言,愣了一下,然后笑了起来,朝着那边的小二一招手,道:“来壶好茶。”
不多时,小二上了一壶热腾腾的好茶。
曹长卿给叶千秋添满,又给自己和姜泥倒上。
这才开口问道:“叶真人来找我,有事?”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也谈不上什么大事,只是想和曹先生探讨一下未来西楚的走势。”
“不知曹先生觉得西楚有几分把握将离阳给翻过来。”
曹长卿闻言,微微一怔,他没想到叶千秋会和他说这样的话。
他有点摸不准叶千秋的意思。
他略微沉吟一番,方才说道:“叶真人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叶千秋笑道:“当然是真话。”
曹长卿道:“西楚未来形势不容乐观,想要凭借西楚之力掀翻离阳,也并非易事,实话实说,我的把握并不大。”
叶千秋笑道:“既然如此,为何曹先生还要复国呢?”
曹长卿肃然道:“有些事,不能不做。”
“更何况,我相信事在人为。”
叶千秋微微颔首,笑了笑,道:“好,我的问题问完了。”
叶千秋一口将还冒着热气的茶水给喝完。
“多谢曹先生的这杯茶。”
说着,叶千秋便站起身来,要朝着客栈外走去。
走到一半,叶千秋又转过头来,和姜泥说道:“哦,对了,小泥儿若是想见李老头了,可到青城山来。”
“走了。”
说完,叶千秋便大步踏出了这家客栈。
曹长卿看着叶千秋离去的背影,一时无言。
过了良久,姜泥方才在一旁问道:“这位叶真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曹长卿喝了一口茶,摇了摇头,悄然说道:“谁知道呢。”
……
叶千秋又回到了太安城,温华和陈渔还在等候着他。
叶千秋看了看满城张灯结彩,倒觉得闹中取静也挺不错。
只是,太安城终究还是是非之地,还是早些回山的好一些。
陈渔提议再呆一晚上再走。
叶千秋倒是无所谓早一天,晚一天的。
陈渔一向没什么要求,这可是破天荒的头一次。
人怎么可能没有自己的要求。
只是习惯性的压抑自我,所以,便没了要求。
陈渔在转变,这让叶千秋很满意。
救一个人的性命容易,救一个人的心气很难。
想到这里,叶千秋朝着一旁的温华道:“既然决定了明天走,那今天再去吃一顿好的,怎么样?”
温华咧嘴一笑,朝着叶千秋竖起一根大拇指,道:“叶真人,大气。”
……
京城张灯结彩迎新冬,更在恭贺诸王的黄昏好似床帏后欲语还休的女子,褪去衣裳极为缓慢。
一名衣着华贵的中年男子下车,踩在落日的余晖上缓缓走入九九馆。
屋内没有了食客,都给门外挂起的谢客木牌拦在门外,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好在京城都知道九九馆的老板娘架子比皇亲国戚还大,习以为常,跟男子差不多时分来到街上的食客,看到有人竟然入了屋子,就想着跟进去碰运气。
结果给几名扈从手握刀柄,拦住去路,瞥见这些扈从刀鞘裹金黄丝线之后,都吓得噤若寒蝉,立即唯唯诺诺退去。
九九馆的老板娘是个寡妇,她施施然掀开帘子,涮羊肉的火锅已是雾气升腾,她只是端了一些秘制的调料碗碟放在桌上。
男子左手抬起虚按一下,示意女子坐下,然后夹起一筷子羊臀尖肉放入锅中,过了好些时候也没收回筷子,没有坐下的妇人极力克制怒气,以平淡腔调说道:“别糟蹋了肉。”
男子闻声缩回筷子,慢悠悠去各式各样的精致碗碟沾了沾,这才放入嘴中,点了点头,确实别有风味。
他动嘴咀嚼京城最地道的涮羊肉,却没有开口言语。
妇人就一直板着脸站着。
吃完了瓷盘里光看纹理就很诱人的臀尖肉,男子就放下筷子,终于抬头说道:“洪绸,你有没有想过,当今天下,每一个离阳朝廷政令可及的地方,辖境所有百姓,都无一例外受惠于荀平。”
“这一切归功于他的死,归功于朕当年的见死不救,归功于朕登基以后对他的愧疚。”
被当今天子称名道姓的女子冷笑道:“洪绸只是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妇道人家,顾不得大局,只知道没了男人,就只能去怨恨那些害死他的王八蛋。”
“今天之所以没弄几斤砒霜倒入锅中,只是知道毒不死你而已。”
皇帝收回视线,雾气中透着股并不腻人的香味,劳累一天之后,吃上那十几筷子,只觉得暖胃舒服,对于妇人的气话和怨恨,不以为意,轻声说道:“胶东王赵睢跟徐凤年说了几句话,朕就让他丢了所有军权。”
女子凄然大笑,“你是当今天子,还有你不敢做的事情?”
皇帝洒然笑道:“你高看朕了,天底下不能做的事情多了去,朕就不敢动徐骁,徐骁的儿子到了眼皮子底下,朕还是得忍着。”
女人冷笑道:“坐龙椅的人,也好意思跟一个孩子斗心斗力。”
皇帝伸手挥了挥扑面而来的热气,侧头说道:“朕还是孩子的时候,可也照样是要提心吊胆,夹尾巴做人。”
“太安城那些文人雅士都诉苦说什么京城居不易,朕一直觉得好笑,因为天下唯独皇宫最不易。”
“臣子们想的是活得好不好,皇宫里头,是想着能不能活。”
“朕登基之前,告诉自己要让以后自己的所有孩子不要过得跟他们父皇一样,可真当上皇帝以后,才知道人力有穷时,天子天子,终归还是凡夫俗子,也不能免俗。”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朕是一家之主,徐骁是,你洪绸也算半个,操持这个饭馆,想必也有许多愤懑。”
“朕也是当了皇帝后,批过那么多年累积下来的诤言奏章,才深知个中滋味。”
皇帝没有转头去看女子脸色,自顾自说道:“赵稚没什么说得上话的女子,又知道你不喜她当年行事,朕这次来,没有别的意思,只想替她与你知会一声,她那么做是不对,可回头再做一次,还是会那么选择。”
“可她心底还是跟朕明知错事而为之一样,会难受。”
“人非草木,都会有恻隐之心,朕说这些,不是让你原谅赵稚,好如初见。”
“她这些年在宫中,所用铜镜,依旧是你当年送她那一柄,她记得清清楚楚,八分银子。”
这时,皇帝站起身,走向门槛时笑了笑,停下脚步,“朕要承认一件事,朕很嫉妒徐骁当年能跟先帝把臂言欢,甚至临死前仍然不忘留下遗嘱,徐骁必须早杀,一则利于朝廷安定,再则他好早些在下边见着徐骁。”
“如果真有阴冥酆都,也好一起在阴间继续征伐,有徐骁辅佐,一定可以笑话阎罗不阎罗,否则没有这名功勋福将,他不安心。”
“但徐骁的儿子若是长大诚仁,一定要厚待。可惜了,老头子临终两件事,朕这个当儿子的都没能做到。”
走出饭馆,皇帝没有急于坐入马车,缓行在寒风刺骨的冰冻河边,河面上有许多顽劣稚童背着爹娘叮嘱在凿冰捉鱼,大内扈从都不敢接近,只是远远跟随。
就在这时,皇帝看到了从河边缓步而来有说有笑的三个人。
看着那一袭紫袍,如同仙神一般落入凡尘的道人,皇帝的汗毛骤然间炸起。
“他怎么还在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