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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做出夜袭广平驿的决定之后,这支临时组建起来的队伍就在几个军官的指挥下,开始有序地向后撤退。
刚开始撤退时,商成还不太明白这样做到底是为什么,等他在几里地之外看见刚刚呆过的那片树林接连冒起几股浓烟,才想清楚这中间的原宥一一那片树林的面积小了,不足以让几十个人彻底隐蔽起来,离关隘和村寨都又近,只要突竭茨人派两三个探子稍微靠近观察,他们的行踪马上就会暴露。说不定突竭茨人早已经察觉到那片林子不大对劲,抽不出足够的人手来搜索清剿,或者是懒得淘这份心神,就干脆放上一把火。
商成他们几个驮夫夹在边军队伍中间,静悄悄地顺着刀刃般陡峭的崖壁向北走了几里路,直到队伍冒雨钻进一片林子里,才从队伍的前面一个人接一个人地传下口令“就地休息”。
新的落脚点靠近山崖,是坡地上的一块树林。虽然林子依然不算太大,可树木枝繁叶茂地藏几十个人还是绰绰有余,更妙的是邻近还有几片林子,和这片树林木牵藤连,即便遭遇到大队突竭茨人,也有足够的腾挪余地。
细丝般的春雨随风飘洒着。川道里的一切都笼罩在薄薄的白纱般的水雾中。树林里到处都是湿漉漉的;雨水把刚吐绿的嫩叶洗得纤尘不染翠**滴,挂在树梢枝头的桃花、梨花和含苞未放的杏花骨朵,都在雨丝的洗涤下更见娇艳。
从他们离开广平驿后撤开始,就不断有人加入这支队伍,有时是一两个,有时三五个,有前面打散了退下来的边军,也有运粮队的驮夫和护卫粮队的卫兵,到达新落脚点时,队伍已经扩大到差不多一百人出头。在这里他们还遇见一支比他们还庞大的边军队伍,足足有一百二三十号人,还带着几张弓和两把弩。带队的军官更是不得了,虽然那军官躺在担架上,也没穿戴什么扎眼的盔甲,可边军里无论是士卒还是军官,看见他都是握拳抵胸一个军礼。
瞧见那些边军这般做派,商成他们这几个没见过世面的驮夫立刻都有些傻眼。走了一路,他们多少也从身边的边兵嘴里知晓了一些队伍的情况,如今已经知道带队军官是个正七品的营官。可就是那个比屹县县令还要高半级的校尉营官,看见新来的军官也是标标准准行个军礼一一这还得了?这人得是多大的官?
还是蒋四颇有些见识,立刻告诉几个身边几个眼睛都有些发直的同伴,那人是如其寨驻军的旅司马,真真正正的将军,就是端州府知府见了他,也得行下属礼。
他这样一譬讲,几个驮夫都是咬唇咂舌,半晌赵石头问道:“将军是几品?”
这个问题蒋四也说不上来。
又有人问:“端州城的知府大老爷,是几品官?”
蒋四更说不上来。他只是反复强调,端州知府看见那位将军,也得行下属的参拜礼。
两支队伍合到一处,边军卫军还有驮夫以及沿途逃出来的平常庄户也有两百三四十人。这些人在树林深处或坐或站,黑压压地围成一大圈,倒也颇有些气势。可是当兵的大多绷着脸面无表情沉默不语,林子里的氛围就显得异常凝重。庄户人担忧亲人,又心疼被毁坏的房屋土地,虽然凑在一堆,却都不怎么说话,都是愁眉苦脸地不断唉声叹气,其中还夹着几个妇女克制不住的抽泣哽咽声,这就更让压抑的气氛平添一股凄凉惨淡的气息。
这群人里人数最少的就是驮夫,只有十余个。他们大都不是本地人,北郑县的也只有一个,家还在县城。因为是同行,又都不太担心家里亲人的长长短短,也还有点话说。不过话题也很少,就是相互打听一下熟人的下落,然后长嘘短叹一回。渐渐地连他们都不说话了,林子里除了几声鸟鸣,就只有雨水的滴答声响,安静得令人心悸。
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在树林更深处商议军务的几个军官,都在等着他们拿出一个决定一一这支队伍的下一步该怎么走。
从听到就到休息的命令伊始,商成就一直不大注意身边的情形。他眼快,马上为自己在一块大山岩下找了个块能遮风挡雨的底盘,又寻块看起来还算干燥的木头坐着,身子倚在岩壁上,闭上了眼睛假寐。他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旁边人说话他也不听,即使听了也不想,连赵石头和几个驮夫与蒋四纠缠旅司马将军到底是几品官时,他也没睁开眼睛去掺合。他曾经独自一个人在大燕山里走了三天三夜,所以比他们有经验一一不管队伍接下来要做什么,最重要的事情都是保持自己的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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