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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慎那里乱譬说,怎么办?还有六哥。一一你都做到七品转运使了,他还是个小小的不入流的九品书吏,他心里会不会有怨言?”
霍士其攒着眉头思量了半天,才缓缓说道:“乔准那里好办。工部派员调查新农具的事,他肯定在中间周旋过,所以功劳才落到我头上,与和尚半点不沾边一一这既是个提醒,又是他在向咱们提醒示好。这样,你明天见一见他派来送礼的人,多说两句好听话抚慰一下,记得多派赏钱。给乔准的回礼倒不用太重……嗯,几年前乔准刚刚进县衙做事时,当时很羡慕我的那方青田石砚台,你把陶启送我的那方砚送他,他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十七婶问:“送个不值钱的破石头,有什么意思?”
霍士其呵呵一笑说道:“就是说我不会忘记旧日情分,和他的那点恩怨就象这砚台一样,清水洗了墨汁照样崭新。”
十七婶似懂非懂地点了下头,又问道:“那六哥那里怎么办?”
“六哥想做官,这本来不是件难事,和陆寄狄栩提一下就能成。可时机不对。这个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等我回葛平任上再给六哥写封书信,让他到葛平走一趟一一我送他一笔钱。”
十七婶立刻就急了,说:“你可不能在钱粮上捣鬼!和尚知道了,怕是饶不过你!就是想接济六哥,我可以去找月儿他们先借着一点。”
“我象做这种蠢事的人?十几年的公门饭难道白吃了?”霍士其冷冷看了自己的婆娘一眼,说,“况且六哥家的境况不比咱们差,仲山还是他的乾女婿,翁婿情谊在,真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一时也轮到咱们去周济。和尚前次来葛平,和我提起个事,想蒸些上好白酒供应军中。和尚点了头的,走军中帐簿支应钱粮,先拨五百贯钱两千石粮,只要事情做成便是一件大功劳。更不用说这也是军民两便的上好差事。高,高……”他低头想了想,然后才说道,“高浓度酒精在军旅中需用极大,在民间也是桩厚利买卖,到时候就怕六哥被钱财迷晃了眼睛,分不出做官和行商哪条路更好了。”说着干笑两声。
“那咱们家自己做?”十七婶抓着男人的胳膊说。不过她也知道这样说有点对不住霍伦,停了停,过意不去地说,“大不了等赚了钱多分六哥一份。”
霍士其轻轻摇了摇头,说:“和尚说过,这种蒸酒好是好,就是耗费粮食太多,军中是必需,民间便是可有可无之物。买卖又是厚利,稍见起色官府就会开征重税,其实有点得不偿失。所以我才让六哥去一趟葛平,其中的厉害我得当面和他说清楚,免得他将来埋怨。”见婆娘撅着嘴满心的不乐意,便安慰她说,“和尚说了,等过几年打败突竭茨人,他就帮扶咱们做点其他买卖……”其实商成没说过这个话。商成的原话是,“要是有四十年时间,不,或许三十年也够了一一有三十年的和平和安稳,我一定让燕山变幻出一付您想都想不出的模样……”
那晚的谈话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可当时商成营门伫立遥望夕阳的景象依然是历历在目,言谈中的铮铮豪气更是时时刻刻在他耳边回荡。他相信商成能做到。是的,他坚信这一点!
但是十七婶对凭白丢掉这样一笔大买卖耿耿于怀。她嘟嘟囔囔地埋怨丈夫,不该把好事朝门外推。
霍士其不想在这事上和妻子罗嗦,就转过了话题,说:“这《六三贴》摹本是陆伯符的心爱之物啊,平时别说拿出来给人看,连承都不肯承认他家里有这物件,怎么就舍得拿出来送给咱们?”
十七婶虽然对凭白丢掉一大笔钱感到心疼,但陆夫人提的事情却更让她欢喜。她马上高兴地坐到炕桌边,对丈夫说:“你猜,陆家两位夫人昨天来,和我说起什么事了?”
“什么事?”
“两位陆夫人说,她们能替大丫二丫做媒。”
“唔?”霍士其一下收起漫不经心的神情,吃惊地说,“给大丫做媒?她们说没说婆家是谁?一一等等!还有二丫?”他惊讶地望着妻子。他们两口子都是一心想把二丫许配给商成的,这请陆家出面做媒的人是什么来头,居然让婆娘竟然连和尚都看不上了?
“对咧。”十七婶兴奋地点了点头。她在炕上挪动了一下腿脚,上身几乎靠到男人身上,小声说,“她们说,她们可以去商家做媒提亲,让和尚把咱们俩丫头一起娶过去。”
“嗯?”霍士其眨巴着眼睛,一时没反应过来。
“嗯什么嗯?”十七婶生气地推了男人一把。“这是好事,她们俩一起嫁过去,姐妹情深,再不会因为拈酸吃醋闹纷争,也能防着别的女人插一脚争风头。陆家两位夫人就是嫡亲的姐妹,半辈子没红过脸,一家人和和美美地多爽气。一一你想啊,和尚如今已经是四品将军,不管他是在燕山任提督还是调去别的地方,拜将封侯不过是早早晚晚的事情,到时候妻啊妾的,家里还能不放几个女人?大丫二丫打小感情就好,又是嫡亲姐妹,到时候闹家务也有帮手,你说是不是?”
“是,是。”霍士其不停地点头。两个女儿都对和尚有情意,他们两口子也为这事犯头疼,真要能都嫁过去,倒是个解决问题的好办法。他思量着对妻子说,“事情倒是好事,可我怎么就觉得这其中透着点古怪?”
“是好事就成。管它古怪不古怪咧!”十七婶才懒得操心什么古怪今怪。俩女儿都嫁进商家,那两家就是斩不断解不开的铁铸联系,靠着商家这棵参天大树,霍家的兴旺也就在咫尺之间。她甚至都能看见两个女儿成亲那天一身诰命的盛大场面了。
霍士其唆着唇思索半天,突然问道:“陆家的两位夫人,怎么才能找和尚提这个事?”
笑容立刻凝固在十七婶的脸上。是啊,连她都难得见上和尚一面,商家宅院里商成住的那个小院子更是门卫森严门槛都迈不上,两位陆夫人非官非民的,凭什么去见和尚呢?见不到和尚,怎么提说媒的事情呢?她立刻就不说话了。
霍士其拿起《六三贴》,摇头又说:“更叫人琢磨不透的是,这事本来该咱们去谢她们啊,怎么陆家倒先给咱们送礼了?还一出手就是这样贵重的礼物……让人不得不深思啊。”
“……中秋嘛。”十七婶嗫嚅着说道。虽然她自己都不怎么相信这个理由。
“不是。”霍士其说。他突然想到件事,抿嘴一笑问道,“陆伯符有几个女儿?”
十七婶不知道丈夫怎么突然问起这个,就说:“五个。前面三个都嫁人了,如今跟来燕州的只有两个小的,是两位陆夫人的亲生闺女,疼爱得不……”
霍士其打断婆娘的话,问道:“这俩女娃多大了?”
十七婶不解地说:“都是十六。大一个满十六了,小一个还差几天……”
“懂了?”霍士其挑着眉梢望着婆娘。看婆娘还在皱眉头,就苦笑着解释,“你看,两位陆夫人连和尚的面都见不上,当然就更谈不上说媒了。不能说媒,又送这样重的礼,还能是为什么?当然是为陆家的两个女娃了一一都十六了,正该说一门好亲事。可当下和谁结亲才算得上个‘好’字呢?”
“当然,当然是和尚。”
“可男人都是高官显宦,上门提亲的事做不出来。内院家眷里,又有谁能踏进商家的门呢?和尚又没个亲戚长辈,就是有心结亲,却无人可托付……”
十七婶这才明白过来,半天她是空欢喜一场,陆家送这样厚的礼,其实目的是想请托她去和尚那里提亲一一不是给自己的大丫二丫,而是给陆家的两个女儿……
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她气得哆嗦了半天,然后问男人:“那咱们怎么办?难道真要去替陆家提亲?一一我不去!”
霍士其倒是有点无所谓。陆家的两个女儿他都见过,除了填词作诗之外,也没什么出众地方,被和尚相中的可能性不大。他笑着说:“提还是要提的。有机会的话一一记得我是说有机会的话一一可以同和尚说一声,也是还了陆家的情。当然没机会就只能这样了。放心,没事,陆家要真有心结好和尚,这事成不成都不会放在心上一一成了当然是好事,不成也不是坏事。”
“我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