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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成立刻追问道。事实上,他一点都不关心盼儿的心情好不好,他就是想找个能接续下去的话题。
“前几天,陶家的四小姐和程家的二公子定了亲……”
这事商成知道,他还去陶家贺了喜。陶启和程桥是同年的进士,眼下一个是燕州首府,一个是太子詹事,这门亲事算是门当户对。程家的二公子就在卫牧府里做事,他也见过几回,说话有条有理,看着就是个踏实的年轻人,和陶启那个知书达理的小女儿正般配。可这些和盼儿有什么关系?他思索着,随口问道:“怎么,盼儿也看中程家二公子了?”
“程家的二公子,就是前头毁亲的那个……”
“毁亲?”商成皱起了眉头,“程家不敢吧?”这年月毁亲可是不得了的事情,别说程桥只是个七品小京官,就算程家是天皇贵胄,敢做出这种下作事,也要被铺天盖地的唾沫淹死!
“程家二公子,就是盼儿妹子许的那个人。”
被大丫一提醒,商成立刻就记起来了。对,是有这么一回事,当初在西马直度家店把盼儿解救出来,他还教孙仲山把她护送来燕州投亲的一一好象投的就是程家;结果程家扯出她父亲的家书不认她,孙仲山半道上还把她的丫鬟给“拐”跑了……说心里话,他对盼儿父亲以及程家人的做法是非常反感的一一这样做实在是太绝情了,也太让人难以接受了,这些人只顾着自己的仕途和名誉,根本就没考虑到盼儿感受,她一个十来岁的女娃,孤苦零丁地呆在一个陌生地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要是一时想不开,那该怎么办?难道那些人就忍心看着她去寻短见不成?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沉重地说:“你是当姐姐的,多劝劝她。事情都过去那么长一段时间了,让她别总惦记着……回头我和婶子说说,看有没有合适的人家,给她说合一门亲。”
“我娘给她说过两回,都是好人家,她自己不情愿……”
有这事?商成惊讶地抬起头,问道:“她咋不情愿了?”这时候他才发现大丫一直都站着和他说话。他赶忙说,“你坐。坐下来和我说说,她怎么就不答应亲事的?”
大丫没有坐,摇了摇头说:“她没说为什么不愿意,就是不答应。”
“是这样啊……”商成也没办法了。这些小女娃的心思说变就变,今天这般明天那样,别人谁能猜得透?而且这婚姻大事历来讲究一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越是官宦大族越注重这些,她爹妈没点头,她好象也不能就这样匆匆忙忙地嫁人。要不,他来做这个主点这个头?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马上就被他否定了一一他才不想去落埋怨哩!盼儿想嫁就嫁,不想嫁的话,等过两年月儿一出嫁,家里没人说话冷清寂寞,她自然也就改主意了。
盼儿的事情说到这里就再也接不下去了,商成只好转着心思找新话题。可急忙间哪里找得到什么有趣的话题?他天天不是衙门就是书房,来来回回都是办公务谈公事,就便是城里有点什么新鲜事,也没人来告诉他啊。半晌他才说道:“你坐。一一在燕州这里,还住得习惯不?”
大丫点了点头,可依旧没有坐。她不敢坐,生怕一坐下就让和尚大哥看见她眼眶里的泪水。就是现在,她站在他身边,也得攒足全身的力气才能让自己站稳。她甚至不敢多说一个字,更不敢去看他一眼。她用最后的力气竭力维持着自己那点可怜的矜持和尊严……
她不记得自己后来又与和尚哥说过什么话,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当她清醒过来时,她已经在属于她的那间小屋里。她躺在炕上,身上盖着薄被,可心底里却是一片冰凉。浸入骨髓的寒冷从她的头顶一直曼延到四肢百骸。她瞪着两只早就被痛苦和煎熬折磨得失去神采的大眼睛,直端端地盯着被一团油灯照得模糊昏暗的屋顶。黑黢黢的房梁就象一头蹲踞她头顶上的恶鹰,张着翅膀恶狠狠地向她扑过来。昏暗中她不能呼吸,无法呼喊,手脚几乎不能动弹,只能死死地攥住贴在胸口的那个小荷包!
荷包上绣着一个“商”字。
出嫁之前,她把这荷包送给了和尚哥,她扶着那男人的灵柩回乡时,莲娘又悄悄地把它塞给了自己。也幸好有这荷包的陪伴,她才有了活下去了的勇气。这是那段不堪回首的岁月里她唯一的希望,也是她最后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