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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在杜康居大酒楼做过事的厨子就不错,整治出来的饭菜比驿馆的水平高得多。
没有客人,自然也不要主人家作陪,商成便径直回了自己住的大院。
这个院子和燕山时的布局差不多。两边四间厢房住着几个贴身侍卫;三间正房,右边卧室左边书房,中间的堂屋随便放了张大案和两把座椅,不是为了用,而是为了不让屋子显得空旷一一商成看书时喜欢思考联想,想到激动兴奋处就喜欢走来走去,这座堂屋就是特地留给他转圈的。
书房也和燕山时的那间小书房差不多。就是他刚到上京没几天,还没时间搜罗自己喜欢的书籍,又不再处置实际公务,所以东西两壁四个书架现下都是空荡荡的连张纸也看不到。大案上倒是叠着几匣书,是在枋州时别人送他的一套唐贞观年间抄录的古卷《贾子》。案上还有个锦袋,鼓鼓囊囊装着书卷。这是他在枋州休养时习字时自己觉得能算上佳的一份文字,抄的是咏史词《滚滚长江东逝水》。那段时间,他几乎有空就捧着《贾子》,特别是《过秦论》,他读了一遍又一遍。这篇文章他早在课本上看过不知道多少回,但当时还在少年,只觉得文章修辞优美言辞工整读起来朗朗上口,远远没有现在的深沉感触。如今再看这篇文章,峻拔犀利气势磅礴,气度恢弘气魄宏伟,字字句句发人深省。那一日他在看书时浮想连翩心情震荡,总觉得胸口堵着什么东西,教人连气都有些喘不上来,最后就有了这篇《滚滚长江东逝水》。
现在,他坐在大案后,又展开自己的这篇书法习作,仔细地留连琢磨。
是的,他现在看的就是他自己的“作品”。没办法,他觉得这应该算是他的颠峰之作。即便以后再是深读《过秦论》,再是让他反复酝酿积累感情,哪怕让他再次书写几百几千回,他大概也无法达到那一日的书法高度了……
就在他仔细体会与回想当时书写这首咏史词的感悟的时候,段四在堂房门外禀告,有客人来了。
他还以为是真芗他们到了,就小心地把书卷收起来,说:“你先招呼真大人和薛大人到正堂,我这就过去。”
“不是他们。”
“哦,是陈柱国到了?”商成马上站起来,说,“我去迎她。”他一边说,一边就走出屋,顺手扶了下幞头理了下衣襟。他与陈璞的情谊不同其他人;陈璞过来贺喜,他必须得出去迎接。他马上就看见段四一脸的古怪形容站在门槛外。
“也不是陈柱国。”段四吞吞吐吐地说,“就是刚才走了那两个姓许的。”他咧着嘴,似乎觉得后面的话真的是很难说。事实上到现在他都觉得很是不可思议,踌躇着说道,“他们说,说……说是鄱阳侯马上就到……”
商成楞了一下,随即就加快了脚步。除了几个月前在宰相公廨见过一面之外,他和鄱阳侯从来没有任何交道,他也在纳闷谷实今天跑来做什么。但不管怎么说,别人今天登门就是给他贺喜,就是他的贵客,他要亲自迎接以表谢意。
他赶到仪门的时候,鄱阳湖谷实已经在了,两个许国子一左一右地陪着。谷实身边还有一个仕子装束的年轻姑娘,估计是个比较亲近的晚辈。
商成走一路都没记起来谷实的表字,也想不起来谷实的别号,更不知道谷实的家乡是哪里,好在谷实也是上柱国,称呼一句“大将军”总不会有错,所以刚刚从仪门洞里看见鄱阳湖的身影,就热情地大声招呼说:“呵呀,谷老将军,您怎么也来了?”他临时把“大将军”改成“老将军”,一来是表示尊重,二来也是表示亲近。
谷实满脸都是笑容,说:“今日小女来探她外翁,我在家无事就跟着也出门走走。哪知道到了这里才听说今天是你的乔迁之日,所以就冒昧地过来讨一碗水喝。”
商成疾步走近,离着鄱阳侯还有六七步就是一个长揖礼:“老将军登门,我这里是蓬荜生辉啊,哪里有什么冒昧不冒昧的?”直起身又给两位许国子抱拳微躬作礼。两位开国子急忙大礼相还。
谷实还了半礼,就对商成说道:“这就是小女,小名唤作蝉。”
商成就笑呵呵地打招呼:“小蝉姑娘好。”
鄱阳侯的小女儿大约是听过大人的嘱咐,也对商成的相貌有所准备,所以并没流露出惧怕的神色,大大方方地拱手作了个男子的平辈礼,脆生生地说:“商家兄长好。今日父亲与我出门匆忙,事前并不知道今天兄长的乔迁,所以临时来不及给兄长置备礼物,还请兄长多有原宥。这是一点小心意,请兄长过目。”说着话,从袖兜里取出一张深蓝色夹页大贴,双手捧了递给商成。
商成一笑接过礼单,就对鄱阳侯说:“谷老将军就是客气。又不是什么外人,来就来吧,还带什么劳什子的礼物呢?”又说,“请老将军到正堂里坐。您来得恰是时候,我正有好些军事上不明白的事情想要向您请教。”随手就把礼单交给段四,小声吩咐说,“去,给灶房招呼一声,谷老将军来家里作客,让他们精心点,别再弄那些三不挂五的吃食出来糊弄事。一一算了!你让人去左近最好的大酒楼大酒肆,雇请他们的当厨带了肉呀菜的直接过来,晌午就在咱们这里随做随吃。”
段四掀开夹贴低头瞄了一眼,蚊子嗡嗡一样细声哼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商成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过头已经是一脸的欢畅笑容,摆着手把几位客人引向正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