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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柜的漆面上。原本光滑的表面竟然也有着麻麻点点的纹路。时间已不早,亭亭赶紧把室内鞋放在地上,鞋底撞击地砖发出了和往常稍许不同的清脆声音。
“啊!嘶~”
她的右脚刚迈出一步,脚底板就一阵钻心的刺痛感,弯下腰一看,鞋底居然没入了一根图钉,看来王雅文她们玩起了新花样。室内鞋鞋底薄而软,不知这个钉子是何时精确的插进她的鞋底,但亭亭穿鞋的时候是毫无察觉的。好在图钉本就不长,她还穿着袜子,应该伤口不深。但抬了抬脚,感觉到痒痒的有东西爬过,她便知自己出血了。
本想无事发生,就这样回教室。但她发现这根图钉居然破损着一圈红色的锈迹。上过安全课的亭亭立刻扶着墙,朝医务室走去。上课铃已经响了,她走到医务室门口,却失望地发现门是锁着的。
也是,才刚上早自习,医务室的老师不会来这么早。没办法,她又一路用着右脚跟走到洗手间,高高的迈起右腿,用自来水冲洗伤口。红褐色很快被冲淡成稀黄的液体,一束束的旋进下水道,亭亭也稍稍安心了一些。
但这冬天的自来水是这般的刺骨,一直从脚底冷到了她的胸口。
经过这一番折腾,亭亭跛着脚到了教室。老师还没来,同学们都在有气无力的练习口语。她顿了顿脚步,明明只是被一个小图钉扎了一下脚,但现在却一阵阵的胀痛,很是难受。
走到自己的座位旁,习惯性的看看椅子上有没有图钉,有没有胶水,又或者是口香糖。每时每刻的提心吊胆只不过是杯弓蛇影罢了。亭亭看了看前排。王雅文正回头盯着,瞧到她那一脸期待的神色,亭亭就知道一定哪里有蹊跷。
果不其然,当亭亭放低重心,将重量托付给椅子时,她并没有感受到椅子给予她的支持力。伴着金属掉落地面的声音,她仰面倒了下去。
本以为只是简单的摔倒,亭亭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发现四肢无力,脑袋也昏昏沉沉的。她依稀能听到教室读书声中爆发的笑声,随着意识逐渐变弱,那些笑声渐渐变成了失措的嗡嗡声。
……
醒来时,亭亭已经是在医院的床上了。睁着眼略路思考,她的脑海里只有自己最后昏倒的那一幕,也不知道已经躺了多久了。
窗外阳光正好,难得的一个明媚天气却让此时的亭亭有些头晕目眩。她想起身下床,但肌肉稍一运作,她就知道自己的右腿出了大问题。
胀,动一下就痛,几乎不听使唤的乱颤。
亭亭心急得一头冷汗,她意识到自己昏倒可能和那个图钉有着很大的联系。难道那看自己不顺眼的王雅文已经不满足愚弄她了?甚至想致残她,致死她?
艰难坐起,她发现一个轻微谢顶的中年男子正坐在病床脚边打着瞌睡。亭亭认得他,这是他们班的数学老师,姓陈,叫文庆。是这个学期才从东郡大牌小学调过来的,不知道是不是有些背景,一过来就当上了学校的教导主任。平时老是板着一张干巴凶狠的脸,经常喊人去他的办公室训话,同学们都挺害怕他的。亭亭是班里的数学课代表,和他还算是有些熟悉了。
这个陈文庆似乎挺敏锐,亭亭刚一坐起,他就睁开一只眼,继而整个人清醒了,静静的看着她。
“醒了?”
“嗯。”亭亭反应有些迟钝,有气无力的点了点头,“老师,我躺了多久了?”
陈文庆看了看手表,“从你倒下到现在过了2个小时07分钟。”
“哦,这样啊。”亭亭生怕她已经严重到昏迷几天几夜了,听到这个数字,饶是舒了一口气。
“咦?老师……我昏倒的时候你在旁边吗?为什么时间会这么具体?”
“对,我早自习检查正好经过你们班。”陈文庆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包烟,从里面抽出一支。两指掐起一根,又细又长,烟嘴黄蓝藤花图案质地光泽。
亭亭平时不会注意香烟这种东西,大概是叼着香烟的王雅文形同恶鬼。不过陈文庆手中的这一根,却让她觉得这种粗俗的东西也能拥有美感的,实在是有些吃惊。
这个陈文庆又从另一只口袋里掏出一只银色光泽雕刻精美的火机。他熟练地弹开盖子,忽然意识到自己身处医院,就坐在自己的学生面前。砸吧了一下嘴,陈文庆随手把烟就丢进了垃圾桶里,就不再说话了。
气氛有些奇怪,亭亭觉得她总要开口说点什么。
“老师谢谢你啊,还专门在这里陪我……对了,老师,你上午不用上课吗?”
陈文庆并不回答,自顾自地在自己的上衣口袋里摸来摸去,随后朝着亭亭伸出手臂,手心展开,里面竟是早上的那根图钉。
“早上你被这个东西扎了吧?”
“……是,老师你怎么知道的。”亭亭怎么也想不到这个东西为什么会在老师的手里。难道在鞋柜那边被老师看到了?
“你的椅子我也检查了一下,这两件事看来并不是偶然呢。”
亭亭心里又是一惊,看来老师可能是知道自己的处境了。她眼神闪躲,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老师知道这种事情之后肯定不会坐视不管的,一旦被父亲知道了……
陈文庆盯着沉默的亭亭看了一会儿,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问道:“多久了?为什么不来和我反映?”
她不说话,视线朝着床头柜子上一条条棱角分明的纹路。
“嗯?”
“额……那个……老师,我……”亭亭支支吾吾,看样子是想搪塞过去。
“你父亲应该快到了,你有什么不能说的话,现在不说就来不及了。”陈文庆伸出胳膊,又看了一眼时间。
得知父亲要来,亭亭慌神了,急急说道,“老师,不要和我父亲说,我在学校被欺负的事。”
“可以是可以。但你得和我说说事情的经过。不过……嘛,我也猜了个大概了。你被其他学生欺负不是一天两天了吧,觉得我们老师管不了这些对吗?”
亭亭犹豫着点点头。
“不想让父亲担心,想着忍忍就过去了?这还有半年的多的时间呢,要是再发生几次这样的事情,你能预料到你以后会如何?”说完,陈文庆缓缓从嘴里吐出一口气。
大概是因为他会抽烟,亭亭觉得周围有一种烟雾缭绕的错觉。
“为什么不反抗?嗯?既然觉得别人帮不了你,为什么一直容忍别人欺负你呢?”
亭亭眨巴眨巴眼睛,她不明白老师在说什么。反抗?如何反抗?现在的自己已不再和王雅文相欠,当然不会乖乖的被她们捉住,但那王雅文力气那么大,又有朋友相衬,想反抗只会被揍得更惨。
“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我不能反抗,想逃避也逃避不了。”
陈文庆皱了皱眉头,一脸沉思的表情。
门外好像多了一些躁动,隐约能听见走廊里有几个妇女骂骂咧咧的声音。门被小心地打开,唐全气喘吁吁地走了进来。
陈文庆和唐全相互点点头,同时看向了半躺着的亭亭。
“父亲……您,来了啊。”亭亭不敢对上唐全焦急的眼神,纤细的手指在胸前交缠着。
“嗯。”唐全走到床前,弯下腰,仔细地看了看亭亭。女儿的苍白脸色让他的眉头锁了又锁。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嗯……大概没有了。”
唐全对她的回答不大满意,回头询问陈文庆,“老师,发生什么了,你说她突然晕倒是怎么回事?”
亭亭满脸写着紧张,咬着嘴唇,不时抬眼瞥一下陈文庆,生怕他将自己的事情全盘托出。
“中毒了。”
“啊?!”
这陈文庆又把那个图钉拿了出来,举到唐全的眼前,说道:“她早上在学校踩到这个钉子上了,不知道和这个有没有原因。我马上把它拿去给医生化验一下成份。”
唐全看着这个图钉状的东西一脸惊讶,将它拿到鼻子底下轻嗅两下,忽然神色大变,怒视着陈文庆。
“你们学校里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
陈文庆一脸迷惑,反问道:“学校有这个不是很正常吗?”
唐全神情严肃,欲言却还休,不动声色地岔开了话题,“医生打算怎么办?怎么治?”
“不清楚咯,医生说,可能还挺严重的,说不定截肢也有可能。”
一瞬间,亭亭仿佛泥浴水,火底枝,霹雳晴天。她反射性的动了动自己的右腿,确认到依旧肿胀得酸痛时,她害怕得全身都哆嗦了起来。
“截肢?就因为被扎了一下?那以后自己该怎么办?拄拐?父亲会怎么办?”她如是想着。
她似乎已经预见到唐全的痛哭流涕。她想,大概父亲会找学校拼命吧……要求学校赔偿,要求学校道歉,其实……这根本不是学校的责任,是自己有错在先。
亭亭自责地捂住耳朵,她不敢听到父亲的反应,不敢面对这个事实。
“什么狗屁医生?亭亭,我们回家!”
亭亭虽然是捂住了耳朵,但仍是听见了一些。她看到向自己伸出手的父亲,更加无力和恍惚了。“连父亲都接受不了这个现实了……他肯定也是不相信医生的话,回家吧,就和往常一样……”她这样想着。
唐全掀开被子,看了一眼亭亭自脚底到小腿脖的略略发紫,一言不发地将她背到了背上。
“你就这样把她带回去了?她的腿怎么办?应该还在疼啊。”
唐全不语,背着她径直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