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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头对刘谨言吩咐道:“去找还初借身换洗衣裳,再吩咐人去烧些水,让归来的弟兄都洗洗沙尘,务必好生安顿吃喝。再自我箱中取些金银,赠予护送四哥归来的弟兄,受伤的多补些汤药钱,毕竟为咱家的人拼了命,礼数要周到。”
“喏。”刘谨言应声出帐。
闻听“咱家的人”,韩德让浅笑,这小妮子到底是嘴硬心软,就是恼他多年不归,有些怨气。
见韩德让拘谨不敢唐突,倒是萧燕燕主动为他温了一壶奶茶,打破沉寂,问道:“此去经年,可有新作文章?”
“甚文章?”
萧燕燕如数家珍道:“就是哥哥房中那些,《古今税制考》《平法论》《耕牧论》《论秦》《论汉》《论隋》《论唐》等,论文三十八篇,书注七卷,书译五卷。哥哥除了睡觉,都扎书堆里了吧。”
韩德让讶异:“这些书妹妹都看过?”
“嗯,你房里的书,我都读过。尔之文章,我都抄过,写得好。”萧燕燕淡然说着,将煮好的奶茶递给他。
韩德让接过茶碗笑道:“承蒙厚爱,可惜近年懒惰,未曾写文做书。不过,我带了一车书回来,妹妹又有新书可读了。说来,妹妹最喜哪一篇文章?”
“《吕后之治》。”萧燕燕答道。
韩德让端着茶碗愣了一下,不解:“此篇丁末,妹妹缘何喜此劣文?”
萧燕燕反问:“哥哥以为此文劣?”
韩德让哂笑,颇有些不服:“不劣何以丁末?”
“不过为女主说了两句公道话,便被评做大逆不道罢了。”萧燕燕笑道:“吕后‘修养生息,令耕者有其地’,无人记得,偏只记得其残害一介情敌,与辟阳侯之幸。历来史家,为尊者讳,论男人功则大功、过则小过;论女子过则大过,功则小功,何其偏护。”
听萧燕燕这一说,韩德让顿觉那篇“丁末”终于遇见识货之人,扬眉吐气了,喜道:“妹妹真吾知己也!”放下茶碗又怨道:“彼时,祭酒予我‘丁末’,我可想将砚台拍他脑门上。”
“那哥哥拍了没?”萧燕燕笑问。
韩德让摇摇头:“忍了。”
“若是我,定然拍了。”萧燕燕说道:“达者,当形器不存、方寸海纳、无有偏见。”
“好个形器不存,方寸海纳,妹妹若是男儿,了不得。”韩德让赞道。
萧燕燕傲然道:“吾虽女儿身,亦了不得。”
两人相望一笑,竟是默契非常,顿生相见恨晚之感。
恰此时,刘谨言进来报热水已煮好,问萧燕燕:“郎君于何处沐浴。”
萧燕燕自起身道:“就这帐里吧,我出去看看饮食如何。”转又对韩德让问道:“可需人伺候?”
“不用。”
眼见着萧燕燕领着婢女出去,韩德让只觉幸运。这何德何能,娶得这样一位有才貌双绝、礼数周全的贤娘子。
而帐外,耶律贤听见他二人谈古论今,语笑晏晏,颇有一股怅然若失在心间莹莹绕绕。
韩致尧,自幼才智过人、清俊无双。连应天太后那般凉薄之人,都会喜爱到收为养孙,很难有人不喜欢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