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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每一缕青烟似乎都是一个不同年龄的叶三娘。
童年时候,扎着麻花小辫子的小丫头,转瞬的嘻嘻哈哈,又带着怯生生的哭声;少年时候,那一袭青翠花衣的小姑娘,孤独地走在被人万般嘲笑的人群中,恍若被人遗失的孤儿;青年时候,女大十八变,越发艳丽的身子带着那一双阴狠的眼睛,让人越发觉得不可亲近。
公孙明月瞪大了眼睛,每每看到一缕青烟,便要忍不住哭上一场。而一旁早已经落泪连连的燕念红似乎看到了与自己一般无二的人生,原来一贯高高在上、颐气指使的她,跟她的境遇也不多让。而天残和地缺却对妙空神尼施展的这般神乎其神的度厄神功,暗自惊心。
这神尼一指一弹,一呼一吸,拂尘与指尖连连打出的神光,似乎浓缩了叶三娘这一生中的所有时光。就连她偷藏多年的秘密,也在这缕缕青烟之中,清晰可见,毫不避讳。
天残哽咽着,唏嘘道,原来她爱得如此之深。
地缺垂泪不语,心中却极为遗憾,这样的女子为何不能多活几年。
罗一刀看到叶三娘突地性情大变,或杀或恨,无比跟他的人生一般复刻。那时,他也懵懂,他也孤独,他也害怕,他也是那般的无助。那熊熊燃烧的火光,似乎猛烈地烧在他的魂魄之中,让他浑身发抖,艰难地抱着脑袋,不停地撕扯,发出低吼的痛苦之声。
秦风看着那火光,看着那缕缕不愿意离开的青烟,颤抖着手,想要一把抓住她,她却总是调皮地从他的指尖闯过,绕着他的身体,跟着风一般,发出清脆的笑声。这笑声,一如当初那明月楼上,他与她因缘际会之后,她痴恨连连地咬在他的肩头。
“叶三娘,一饮一啄皆为天命。此番度化,风便是你,你便是风。菩提是你,你便是菩提,花开是你,花落也是你。贫尼赐予善真二字,封你佛家弟子。从此往后,此树千年,你也千年。千年轮渡,盼你再行归来!去吧,善真两顾,无恶无仇,无恨无悲,山河可老,汝爱无崖!”
妙空神尼待茶毗中的火光散去,捧出一个清亮的青瓷小坛子,用拂尘将已经化为烟灰的叶三娘,扫到青瓷坛子中,再一转身来到菩提树下,凝神静气,轻喝一声,手中猛地一抓,生生在树根之下,抓出一个大洞来,再俯下身子,捧着青瓷坛子埋了下去。
那二十三道青烟,缭绕地盘绕在秦风的身边,恋恋不舍地发出痴痴的笑声。待妙空神尼再次挥动拂尘,弹指间弹破这梦魇一般的梦境,犹如一块石头打破了宁静的湖面。
顿时青烟入菩提,生生似叶片,整棵菩提树倏忽间花开花落,似乎闪动了一树的风光,发出瑟瑟的风吹声响。待那灵堂上的香蜡纸钱熄灭,整个寺庙传出一阵阵敲响的洪钟,当当几声震碎众人的心魄,才换回他们的心智。
回神过来的公孙明月,伸手抚摸着菩提树上,妙空用手指刻下那隐隐散发着金光的“善真”二字,喃喃自语道,三娘,为娘欠你的。为娘定然会还你。待为娘了去了这一生的孽债,定然来这菩提树下,与你一起度厄念佛。
一脸脸色苍白的妙空,似乎用尽全身的功力,微微作揖道,明月葬青山,青山伴明月。贫尼只能做到这般。只要明月寺还在,她便在。
公孙明月连忙一把扶住她道,多谢师傅成全。
燕念红看着那树上的“善真”二字,泪光中带着无比的期许,若我老去,也能化作这一棵菩提树该多好。
妙空神尼被公孙明月抵住背心,输入了片刻的功力之后,苍白的脸色逐渐的好转,这才转身对仍旧痴痴傻傻的秦风、罗一刀等人拱手道,几位施主,此番恩怨已了,何不移步到茶舍,共饮一杯禅茶,权当做贫尼的一番心意。
天残见她目光清澈如水,心中暗自惊叹,这人好生厉害!
见秦风还颓丧地坐在地上,眼中泪光未灭,天残连忙一把扶起他道,多谢神尼!
地缺也一把搀扶起,嘴里还不住笑骂北山那老不死的残忍,生生让他沦为了孤儿的罗一刀,当即给了他一记耳光,让他回过神来,恨声道,够了!
罗一刀这才打了激灵,见妙空神尼一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不由地一脸羞愧,他竟然如此丢人现眼,只得垂下脑袋道,小子唐突了,望神尼莫怪。
妙空神尼目光顿时变得极为慈祥,轻声笑道,大魔王,终究还是那个大魔王。少年性情,自当如此。贫尼又怎会责怪。
燕念红见妙空神尼被公孙明月搀扶的身子微微发抖,那慈祥的目光中隐隐带着无限的愧疚,大感不解。以她多日对师傅的了解,师傅从来都是心如止水,何故见到这大魔王,心境竟然如此松动。又听见她一再挽留秦风、罗一刀等人,心里更加地异样。自从她拜入明月寺,从未见过任何男人能踏入寺庙一步,更别说饮茶这一说了。
就连那号称“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风雷剑李长安,每每陪着公孙明月来,也都只能在寺庙外等候,不敢踏入寺内半步。
公孙明月见燕念红一脸的怪异,微微朝她摇了摇头。
燕念红顿时心头一紧。她身为医者,向来心思敏捷,诧异之下,见公孙明月一脸的紧张,又见妙空神尼那只握着拂尘的手,竟然轻微地发抖,待又看去却见她的目光已然慌乱。待又将她和大魔王打量了一番,俩人眉宇之间,竟然无比的相似,不由地脸色大变。
赶紧转身,按住心头的震惊,颤声道,诸位请随善念,前往茶舍休息片刻!
待燕念红带着秦风、罗一刀等人走向了厢房边的茶舍。妙空神尼这才挣脱公孙明月的搀扶,怆然泪下道,明月,这番贫尼多谢了。
公孙明月轻声叹了一口气道,你别谢我。我们彼此两清了。人,我给你带来了。但这中间的事情,我可帮不了你。原本我是不愿意带他来的,毕竟你也看到了我和三娘的结局。我不想你也跟我一般的难受。可我毕竟也是一位母亲,我懂得你的心思。你一日不破这未了夙愿,又如何得道。只得出此下策,一将两用,既成全了三娘,也成全了你。你可不要怪我太贪婪,做事太过算计。若不是这般,他又怎么会来。
妙空神尼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水,颤声道,“用十年的功力,换来与他一见,贫尼也是值得的,我又怎么会怪你呢。换做是旁人,只怕远不止于此。”
公孙明月唏嘘地看着那棵埋葬着叶三娘的菩提树,一脸神色慎重地提醒道,他的性子可不比秦风。你可要想好了,别到时候破了你的心境,落了你的道行,弄成彼此成仇。可就得不偿失了。
妙空神尼苦笑道,难道你刚刚还没有看出来,他已然恨我那么多年。既然十四年,他都恨过来了。我若是破了道行又如何,若能回到当年那般,即便是死了也值得。佛说,凡事皆有因果报应。当年我既然造下了这般的孽债,也该到了我来还的时候了。
说罢,她挥动手中的拂尘,人影一闪,朝着那茶舍便走了过去。一步十丈,端是功夫了得。公孙明月见她如此决绝,忍不住落泪道,可怜天下父母心。连佛也躲不过这母子连心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