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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不逊,骂他不过是莫尘身边一条摇尾巴的狗。
本以为逃脱了京都的困境,来到这江南水乡,从此海阔天空,却不料处处碰壁。这让本就心胸狭窄的他,又哪里受得了。每每以酒买醉,醉得一塌糊涂。
林玉则也逐渐地看明白了,除非她离开他,否则这样的日子,终将要继续下去。可她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只能咬着牙跟着他继续走下去。除非她死了,兴许才会安生。
越是这般担心受怕,她越是珍惜与他片刻相处的时光。因为唯有在这座茅屋里,他才会心生歉疚,他才会注意到她为他做出的默默付出。他才会倍加怜惜她。
所以,一餐一食,一针一线,她都用尽全身的力气,却弥补她过去对他造成的伤害。用自己这颗火热的心,却包裹他那满腹受伤的心灵,不要让他再这般自怨自艾地舔舐那还在不断流血的伤口。
她也用这种方式来麻醉自己,给自己生生造出了一座乌托邦。
看着她将他最爱吃的牛肉,一片片地撕开,撕成一丝丝的,沾上北山独有的秘酱,笑吟吟地递给他,曹山的心里顿时一片柔软。果然还是爱自己的女人,比自己爱的女人,更加贴心。
张嘴一口咬住她那柔软的手指,片刻间,竟然舍不得放下。
林玉则痴笑一声道,不害臊。
曹山松开她的手指,痴迷地吃着她亲手撕下的牛肉,发出啧啧地赞叹道,你总是这般用心。
林玉则优雅地给他又斟满一碗黄酒,轻笑道,尝尝,我专门为你加了点陈皮和桂花。用这酒来醒酒最好不过了。
曹山满足地接过酒碗,慢慢悠悠地品了许久,待放下酒碗,见她一脸热切地望着他,轻笑道,不错,不温不火,刚刚好!
待见他又要伸手,林玉则却一把抢过酒壶,责怪道,说好了,只是醒酒,可不能贪杯。往后你得答应我,在外无论怎么喝都不能把自己喝醉。在家里,你想怎么醉都可以。
曹山惋惜地松开手,踌躇了良久,又才皱着眉道,这回没人请我喝酒,也没有人劝我喝酒,我是自个把自个喝醉的。
林玉则心头一颤,含泪道,又遇到了难事?
“不,非但不是难事,反而是好事!”曹山咬着手中的筷子道。
“那你为何还发愁?”林玉则皱眉道。
曹山又一把从她手中抢过酒壶,先给她斟满了一碗,又给自己斟满了一碗,端起酒碗来,惨然一笑道,来,我最爱的林女侠,先陪小子干一杯,如何?
林玉则见他好不用容易,愿意给她说点掏心窝的话,当即忍着泪水,笑吟吟道,那必须的。
见她忍着嘴,轻轻地抿了一口,曹山心里微微一叹,我终究是害了她,让她受了这么多年的罪。罢了,从今往后,万万不能在强求了。
待重新放下碗来,又见她端直了身体,一脸凝重地望着他,曹山强作平静,哑然失笑道,你怎么比我还紧张?
“人家不是担心你嘛!”林玉则撇了撇嘴,微微叹息道。
“都说了这事好事,你还担心啥。这回呢,我总算是熬出头了,那小子也算是认可我了!我这把刀也该到了出鞘的时候了!”
“他真不在乎?”林玉则也知道天下会给他安排的那桩婚事。对这少年秦将军,她也敬畏得很。这人年纪虽小,却如大鹏展翅,一飞冲天,乃是这天底下数一数二的大红人。无论是朝堂,还是江湖,都对他敬畏有加。
曹山又给自己斟满了一碗,一饮而尽之后才说道,自古成大事不拘小节。况且那件事情,本就是天下会一厢情愿,而我也从未越矩。他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他让你做什么?”林玉则依旧忧心忡忡道。她当过华山派的掌教夫人,深知这种掌握权势的人,万万不可小觑。
“杀人!”曹山唏嘘了一口气,跟着又嗤笑道,不良人,不杀人,还能用来干啥!
林玉则骤然吃惊,差点打翻面前的酒碗,心慌道,杀人,杀什么人!你杀得了不?
曹山一把抓过她的手,柔声道,不要担心,杀什么人不重要,重要是往后我再也不会跟你分开了。
林玉则强颜欢笑道,真的吗?
“真的,比顶针还真。往后这江南,便是我们的家。”
“你莫骗我?”
“我骗你是小狗!”
“那你告诉我,你身上是不是中了什么毒?”
哐当一声,曹山打翻了面前的酒碗,跟着惨然一笑道,我就知道,你迟早会这般问我。
“那你敢不敢告诉我?”
良久,曹山的脸色变了又变,又过了许久,待那跳动的油灯,霹雳啦啦地溅起了烧透的灯芯,方才幽幽说道,事到如今,我也不再瞒你了。你可能听过,生死符!
林玉则腾地站起身来,一脸惨白,跟着又一脸绝望地跌坐回去,悍然而又慌乱道,这,这,这,这不是北国焚天教的不传之谜吗?他,他又,又怎么会!
曹山忙一把搂住她道,所以呢,他越是神秘,我越才会有底气!
林玉则心中一寒道,那你,不要紧吧?
“放心,只要我安心给他办事,他会定期给我解药的。万不至于像之前那般痛苦了。”
林玉则顿时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心虚道,那便好。只要你不再受苦,我便心安了。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我也算是看明白了,向强者低头,总比向弱者求生要好太多!洛云破便没有看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的下场很惨!”曹山端着手中的酒碗,看着那黄灿灿的酒水,突地感叹道。
林玉则虽然对洛云破恨得咬牙切齿,但终归还是一日夫妻百日恩,心颤抖道,他如何了?
“被人砍断了双手双脚,用药灌哑了嘴巴,灌聋了耳朵,生生被做出了人彘,后来死在了烟雨湖底,被鱼吃了过干净。”曹山虽然也狠毒,但这般狠毒,他万万做不出来,心有余悸道。
林玉则偷偷地转过身,黯然道,死,或许对他来说,是个最好的结局。
待伺候曹山又睡下之后,林玉则披着衣衫,坐在窗口,吹着冷风,她心里远不是那般快活,她太知道他了,即便是此番说了这么多的话,也大都藏着捏着不少。这或许便是男人生来在女人面前的天性和通病吧。
良久,她背心发寒,紧了紧身上的衣衫,望着那屋外仍旧飘落吹打的风雨,自怨自艾道,风又来,雨又来,人活在这人世间,何时才能熬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