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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交望出生当年,就在人们感到一切都在好转之时,齐国再遇大灾。夏秋之交,暴雨下了整整一个月,金黄的田地,成了一片汪洋,山洪暴发,吞没了不少人家。
鸣鹿耜所处位置正好就在山脚下。那天夜里,洪水夹杂着大量泥沙倾泻而下,将院中一半房屋夷为平地,禄不幸被埋在了废墟之下。原本交时夫妇同样住在靠北的一间,幸好当晚琪腹痛不止,交时搀她去找璎,未及回屋便发生了惨剧。大青蛙一夜白头,彻底成了哑巴。看着不成人形的儿子,没有留下一滴泪,她只是默默捧着儿的脸,呆呆地跪着。
那一夜,有不少人是在睡梦中离开的,而生的人除了悲伤,还要忍受饥饿与寒冷。齐国再一次实施赈灾,根据轨长的消息,涉与交时两家可领取半年粮帛,大青蛙则可领取一年粮帛,柴禾十数捆,以及用于房屋修葺的资金。
男人们修葺房屋,领粮就成了妇人们的职责。琪刚刚生子不便走动,璎便带着煦儿一同去取。这一路不算陌生,可是与以往不同,如今的道路两旁,时不时就会出现骇人的场面。一大群苍蝇和不知其名的虫子,乌泱泱地围作一团,分享着死者的残骸,几只恶犬抢着一条死人的小腿,旁边还有一颗啃剩的头骨,空气中弥漫着死亡的味道。二人死死地挎在一起,互相鼓着劲,大步大步地朝前迈。
当他们赶到时,官府门前已经排了长长的队伍,因为需要核实身份以及登记信息,所以领粮的进度有些慢。每个人都拿着各种盛器,默默地等待,站了很久,期盼了很多,然而赈灾粮刚到,即被前排的乡里一抢而空。失望的人群将官吏团团围住,红着眼,扯着嗓子,高声质问,仿佛这几个可怜人马上就将成为果腹的选择。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怎么可能一次拉来那么多。可是,倘若第二批赈灾粮再晚上几日,队伍中的一些人就不需要领了。就在璎和煦儿愁眉不展之时,鸣鹿耜门口,昭心抱着一斗粮在傻傻地笑。见她俩靠近,昭心放下粮食就跑,一边跑一边回头喊:“我家余粮多,不够再来要。”
隔了四五日,好消息终于传来。这一次,不敢再迟到。
次日,天还没亮,好歹梳洗一下,两人便出了门。煦的胆子并不大,璎就更不敢恭维。听到几声犬吠,两人的手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煦儿使劲往璎的怀里钻,璎拼了命地小步跑,嘴里还在大声嚷嚷,仿佛是想吓跑那些恶犬,或是不去回想上次的画面。她们决不能退缩,她们去排去领的不是粮,而是一家人的命,她们还要挤出一部分还给昭心,煦对她的话完全不信。
领到了粮,算是过了一关,而回去的路也并不好走,因为有的人家两次皆落了空。她们就亲眼看到一个领到粮的女子被生生拖到了废墟后。平日里,大家都是安陵人,都是相熟的乡里,即使不亲,也会笑一笑,点点头。可现在,死亡离得如此之近,就在回家的路上,在邻居的屋内,在自己的家中。那些死尸也不是别人,是一起长大的伙伴,一同洗衣的姐妹,还有从前只在梦里才敢亲近的心上人。
大灾过后,所有人的心里都憋着一股劲,沉闷,压抑,愤懑,恐惧,汇成一股巨浪在寻找合适的方向。
“为何受灾的是我们,而不是什么蛮人狄人?”
“是啊,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
“必定是鬼在作祟。”
“哎,哎,我可听说呀,就是在暴雨之前,集市上多了一家制瓷作坊,听说他们是越人。”
“哎呦喂,他们还敢来?”
“越人身上有刺青,都是蛟龙呀,蛟龙知道吧,那是水里的魔鬼。”
“明白了,明白了,他们是水鬼附身。他们做的那瓷器,都挺奇怪的,说不定,那就是法器,谁家买了呀,谁家的孩子就会中邪哩。”
“我知道了,这几个人就是越国的奸细,他们先施法术,让咱们遭大灾,然后越国就会派兵攻过来啦。”
“还是你有见识。我一直就觉得你是邑司的料。”
“走!咱们去把那家作坊砸了,否则呀来年春天还会发大水。”
“对对,走,一起去,谁不去谁就是奸细。”
不出半日,几乎安陵所有的人家都出了人,不仅将作坊砸个稀巴烂,几个越人也被打得死去活来。
“听说了吗?就是这几个越人施法,降的暴雨。”
“这样厉害吗?”
“还不止呢,越人的法术还能翻江倒海,听说咱们有一艘战船翻了呢,死了好些兵士呀。”
“真的假的。倘若他们这样都能耐,还造什么船,出什么兵。”
“你什么意思。你为越人说话,就是通敌。我可知道你家的情况,你那儿媳就是南边的吧,是不是越人?说!”
“不是,真不是。”
“你说不是就不是呀。”
“好商量,好商量,来来,拿上这个。今后还得指望您照应不是。”
“好说好说。”
三日后,大伙一齐将那户越人扭送到官府,要求严惩。率长原本还想审问一番,可那几个有胆识的,直接抄起了家伙,闯进了官府。不仅要求伸张正义,还向率长邀功。最终,率长问都没问,直接处死了那几个,暴尸于府门以外。又过了七八日,所有越人皆被赶出了安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