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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点头,手轻轻一抬:“你说。”
“一是农民进城来了。华夏是一个几千年来二元结构的社会,如今社会进步了,经济发展了,农民进城,天经地义,城市不是只具有城市户口的人的,京城是全国人民的京城,朗柳也是全国人民的朗柳。如果香港首富带一百亿来,投资产业园,那肯定是贵宾待遇,市长接待,要地有地,要优惠有优惠;朗柳老农民一百元焊个烤炉,进城烤地瓜,城管要管,要取缔。这与情与理,城管肯定都输定了,顶多有一部群众不太认可的城市管理条例支撑着。
二是城市工人下岗了。华夏在现在的经济——特别是国有企业改革中,一大批城市人口为改革而牺牲了工作,光荣下岗了,他们大多数只能在亭棚中就业谋生。
三是城市发展了。城市的确的是发展的,经济、社会、基础设施建设等等,有了长足的进步,也有很大一部分人先富起来了,他们对城市环境、生活质量的需求越来越高,对城市政斧的期望也越来越高。
我有一个比喻,不一定恰当。一个城市,政斧要‘面子’,农民、下岗职工等弱势群体要‘里子’,‘里子’有时会影响‘面子’,城管就是一排‘扣子’。‘面子’要好看,‘里子’要实惠,‘扣子’要遮丑,矛盾呀。关键,我们现在是一件破衣裳,里子还不能示人,只好扣子紧扣;如果是一件簇新的西装,不扣扣子也罢。
具体来讲一个情形:一条街巷出现一个占道炸油条、卖稀饭的摊子,有油烟、影响交通,市民有投诉、车主有反映、市长就肯定要有指示,城管去肯定要去取证、规劝、发通知、最后要取缔,摊主就往城管车下一躺:我要吃饭!围观人多了——举报者可能也在其中,但这时他不会出现的——指责城管的要占99%,城管依法要暂扣经营物品,‘肢体冲突’就好象不可避免,然后媒体也来了,市民与媒体是同情弱者的,民生话题也容易引起共鸣,最终形成城管负面新闻,双方到公安局派出所说事儿——顾局长,你说这种情况,公安局怎么处理?”
顾乐苦笑道:“这事儿是最麻烦的。管了吧,执法对象不愿意,端人饭碗的事情,难免有冲突;不管吧,投诉举报人不愿意:我们是纳税人,我们养条狗也要看门的,你们连狗都不如啊?管与不管,做与不做,都有群众不满意,城管里外不是人,咱们公安局也跟着遭瘟。”
“所以。”郑之鹏道:“城市管理,实质是平衡这几者之间的‘度’。在农民进城、外来人口激增、下岗职业谋生等情况下,必须在理论上、法律上、情理上,回答好‘城市是谁的?’这个问题!这个问题回答不好,城管只能天天被人骂狗娘养的。”
萧宸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微微笑了笑:“不错,这也正是我说的:回答或解决这些个问题,合理分配城市资源,超出了城管的范围,必须政斧来回答、来解决。”
刘文军笑着道:“什么事情咱们市长处理不好的?当初那么多难事,不都是市长一出马就轻松解决了吗?市长,你就说说你都有什么高招,咱们可是自己人,你得先给咱们透个底,不能瞒着咱们呀。”众人也就都笑了起来,想想也是,有什么事情咱们萧市长解决不了的?
他们对萧宸的能力,却是有了一份不需要理由的信任。
萧宸自己却是很苦恼,这事情的麻烦,最高能说到国家层面,又岂是那么容易解决的?自己在朗柳如果想解决这个问题,顶多也只能治标,恐怕是不可能治本的。
“解决城管问题,我有远、中、近三个构想,”萧宸想了想,还是决定跟他们讲一讲,虽然不见得有用,但至少表明自己的态度,是很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的,这样曰后他们在工作中就势必要更关注一些。
“一是远,国家层面要对城管队伍有个更为明确的定位,至少明确一个国家部委办局管理这支数十万人的队伍。到省一级就没有人管,这样有一个最大的毛病,没有相当层级领导真的懂城管这个事情,没有专家深入研究城管这个事情,发发议论、讲讲以人为本的大道理,在政治上绝对没有错,可是于事无补,无济于事。在我国,一件事,领导关注的层级越高,解决得越好。因此,建议城市政斧甚至最好能到政务院这个层面,深入研究城管工作,抓紧时间解决城管内外、上下、左右存在的各种问题。
我个人希望,取消城管执法队伍,成立城市管理警察队伍,国家制订《城市管理法》。同时,在市民社区成立自治委员会,自己的事情自己管;管不了的,再报警,由城市管理警察来管,罚款、拘留、甚至处刑——总之要依法来办。现有的城管队员进行分流,能进入城市警察队伍的就进,进不了的作其他安排。”
萧宸这个说法一出来,大家都摇头,说这个太难了,国家立法,这绝非说一说就能办的。
萧宸就道:“我也知道这个难办,所以……其实也没抱什么希望,我想说的是中和近。中,是城市政斧可以做到的。城市管理者——我指的是市委书记或市长,不是指城管队员——必须制定与城市发展阶段相适应的城管目标,各部门要统筹兼顾。这是在远计划暂时没有办法达到的情况下的权宜之计。城市主要领导要降低对城市容貌的心理预期,少提一些不切实际的目标,少下达一些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比如,什么‘无占道道路’、‘无摊点城市’。同时,最重要的一条是,政斧部门要统筹协调,各司其职,比如,城管取缔一个占道摊点,民政、社保部门就要落实一个工作岗位或低保指标,让弱势群体有饭吃,要不然这一点不能保证,就不可避免有‘肢体冲突’要发生。面子与里子要统一,里子与扣子也要协调!”
郑之鹏闻言立刻点头:“这一条很重要,的确,我们第一个是要求要实际,第二个是要给这些弱势群体以最低生活保障,人都没法活了,肢体冲突还算什么?”
萧宸嗯了一声,继续道:“三是近,城管自己能做到的。城管队伍要摈弃建队初期的‘军事化’倾向,把执法变成服务。城管队伍建队初期,没有象环保执法、文化执法、质量技术执法、药监执法等走专业化的路子。这大概与当初八十年代、九十年代初我们大规模裁军有关,军转干部大批进入城管,城管队伍走的是‘准军事化’的路子,在城管系统到处可见‘军事化’的影子:城管先进人物喜欢叫什么‘城管卫士’,城管业务培训喜欢叫什么‘岗位练兵’,城管口号甚至套用军队建设五句话,什么‘政治合格、业务过硬、作风优良、纪律严明、保障有力’之类的,连执法也提什么‘敬礼在先’,我不知道这城管敬的是什么礼?除非是第一条构想实现了,成了城市管理警察了,那可以敬礼。”
萧宸最后总结道:“所以说到底,这个问题的根源在于:是为城市管人民,还是为人民管城市!我们的政斧是要为人民服务的,怎么为人民服好务,是政斧能不能取信于人民、让人们支持政斧的基础。朗柳要抓城市综合治理,但综合治理不是把小商小贩都抓起来,把他们吃饭的行头都抢了砸了就完事的,而是怎么安排这些人的出路,怎么保障他们的生活,这,才是根本所在!”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