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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门的男子说道。
那个叫邦宁的男子似乎一时没明白回过味来,当他看到郭常陵时才傻愣愣地好一会儿才说:“郭书记,你们来啦,家里有病人空气不太好。”
这一家人将小院收拾得还比较干净,是二间十二、三平米的平房。李正锋并没有顾忌什么,就随着那个叫邦宁的进了东边的那个房间,其它主要领导也尾随着进来了,剩下的其它人只好等在外面。屋里的床上一位七十多岁的老人躺着,他的老伴陪坐在床边但看上去身体好像也不太好。房间里一台老式彩电在播放着电视剧,那个叫邦宁忙将彩电关了。
这时,郭常陵介绍道:“这时我们黄工的工人钱邦宁,下岗职工。邦宁下岗主要是因为他父亲瘫患在床,他母亲的身体也不太好,家里呢需要有人照料。他爱人也是我们单位的,[***]员,市里的劳模,现在车间担任工会主席,在我们合资后的新公司上班。”说着,郭常陵瞄了钱邦宁一眼,想在提醒着什么,“邦宁同志,尽管你下岗了,家里有了困难,不要客气,有什么问题可以和单位说!”
钱邦宁这时讷讷的说道:“感谢领导的关心。我爱人玉兰能够留在单位上班我们家已经十分感谢了。我家玉兰每月能挣六、七百块钱那也是三千多人下岗换来的。我非常支持我们家玉兰干好厂子里的工作,即使这样我们也感到内心不安啊。我爸原来也在黄工工作,现在退休了,有六百多元的退休金。我妈没有工作,一直是个家庭妇女。我们家里老人有病,本来就需要有人照料,再说我家的情况在黄工厂、在这一片还不是太坏的,让我下岗我没有怨言。”
“老人有病怎么不送医院啊?”李正锋问道。
“老病号了,有六年多了。再说……再说,药费住院费那么贵,到医院也花不起钱,也根本没有太多的钱往里扔啊!”床上的老人有气无力的回答。
这时,在一旁的孙纲正忙介绍道:“这是李省长,来看望您老人家啦!”
“啊?什么,省长,这么多年啦,家里很少来人啦,更别说大领导。谢谢李省长,谢谢!”说完老人老泪纵横。
“老人家,多保重!”李正锋赶紧坐近一点,安慰道。
“好,好……”病床上的老人再无其它言语。
当李正锋他们离开这家人时,送到门口的钱邦宁却说了一句:“各位领导,送给你们一句话:我们这代人,青春献给党,中年下了岗,老来无人养啊。”
李正锋安慰道:“钱邦宁同志,不要太悲观嘛!当前我国社会在改革发展中的确存在不少问题,但你一定要相信,各种问题随着社会的发展都会解决的。尤其是现在国家正在调整政策,现在我们的目标是振兴东北老工业地区,由总理亲自挂帅领导,国家发改委副主任萧宸同志主抓,总理就不说了,萧宸同志那是我们国家少有的青年一代领导同志,对于抓改革,是很有见地,也很有魄力的,相信这些问题,都会一个个、一步步得到解决。”
从“幸福路1号”出来,里面紧挨的是“幸福路2号”。周大江对李正锋说:“这一家的男人原来是黄工厂的,后来主动下了岗,现在给私人打工。我们是不是就不用进去了?”
“今天我们来并没有什么明确的目标,就是想到这老工业区的居民家中看一看,也不一定非要到黄工厂的职工家里去呀!”李正锋回答道。
周大江便开始敲门,过了一会儿没有动静,他们正想走开时门却开了,一个三十多岁的年轻人走了出来,“周师傅,你来了。哟,这到多人啊,进屋坐吧!”听完周大江的介绍,小伙子显示吓了一跳,然后不该东北人好客和豪爽的本色,十分热情:“省市领导来了,真是稀客啊,快往屋里请!”
进了这家人的屋里,李正锋看到他们家的情况要比前一家好多了,屋里有一台29英寸的彩电和布艺沙发,看上去都新买不久。小伙子要给大家倒水,被李正锋制止了,“不用客气,我们到家里看看聊聊就走,因为还要到其它人家看看。听说你原来也在黄工厂呆过,后来还主动下岗了,现在情况怎么样啊?”
小伙子便开始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我叫刘小山,67年生,在黄工干了十来年,大专,是自己主动要求下岗买断的。1996年黄工厂鼓励人们自谋出路,我早就不太愿意在黄工厂混了,觉得黄工厂的人际关系太复杂,没有特殊的关系基本上就没有了个人发展的空间。不客气地说,我已经实现了多次自我再就业了,私营、外资企业都干过。先是通过人才市场找到了一份广告公司的设计工作,比较满意,到后来认为觉得那里没有太多可学的东西了,就在2000年撤出来。之后,黄工厂让回来重新安排工作我就回来了,工资还是五六百,虽不满意但为了不被开除还是干了下去。这次黄工厂与外商合资,厂子里人这么多,我不想和大家争了,就主动买断了。我现在从事工艺品设计制作,属于给私人打工,自己感觉比较满意,符合自己的兴趣,薪水、环境也很好,目前我正准备买新房呢。”
“你这小伙子有魄力,其实我们国家这么多年的改革发展就是靠的一大批敢闯敢干的人啊!”李正锋称赞着,接着又问,“你在不同的企业干了不短时间,对国企、民企和外企三者有什么不同的体会呀?”
“我干了五六种工作了,从待遇来看我觉得合资企业好些,人际关系也好处。民营企业待遇相对一般,但有些老板对员工不够尊重,看问题目光短浅。如果要我评价国有企业,我觉得当前国有企业的管理方式太落后了,国企工人下岗是大势所趋,原因是国有企业没有竞争力,管理方式落后,像黄工厂原来那样被市场淘汰是早晚的事情。”小伙子说着,停顿了一会儿,接着继续道,“其实在国企干还是有一定主人的感觉的,给外企和民企干就是打工,没有任何归宿感。国企的最大问题是人际关系难处,我在国企干总有一种不用将更多精力放在工作上而是用来搞关系拉帮结派上。如果说国企讲官场不讲市场,这话是不是有点过激了?”
“小伙子,谢谢你的坦诚!我们现在就告辞了。”说完,李正锋与小伙子握了握手,领着大家往外走。
到了门外,周大江说:“前面就是我们家了,李省长和各位领导是不是到我们家看一看?”
李正锋笑了笑,“周师傅,我原来到过你家几次,十多来不来了,我当然要到你家看一看。不过呢,只是看一看,不能多呆啊!”
进到周大江家的院子里,看到屋里出来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李正锋感觉有些面熟,便问道:“这是不是周师傅家的小钢吧!”
“我是周成钢,谢谢李大哥……李省长您还记得我!”那个中年人上来后就握住了李正锋的手,“我一直想和建国去到省城找你去,曾大娘就骂我们,不许给你找麻烦。我和建国商量过,他怕他妈生气就一直没能去找你!”
“小钢,你回来后知道建国的情况吗?听说他昨天从江城打电话回来了。”李正锋知道他曾经和曾春凤的儿子建国一起到了江城,便不客气地将一直来不及办的事情说了出来,“我工作忙没有时间,你能不能到江城去一趟,一定想办法找一找建国,给他将病治好。如果有什么事办不了,我给你几个电话号码,你到江城可以给他们打电话,提到我他们一定会帮你的忙的。”同时,李正锋让黑新胜找来纸笔给周成钢写下了姓名、单位、电话号码。
“我正准备明天到江城去呢,我爸刚和我商量过!”周成钢说道。
“我离开黄龙市时,你还没有结婚,现在女儿都这么大了啊!”李正锋拍了拍周成钢的肩膀,“听说你下岗后做过许多不同的工作,有什么感想啊?”
“说实话,我还是喜欢在国有企业工作。我在黄工厂曾流过汗出过力,甚至工作中有过伤残,但我无悔无怨。我们过去只是尽了我们应尽之责。现在改革,让我们下岗回家,我们也毫不抱怨。”
周成钢激动起来,眼中闪着泪光,“我可以说生在新华夏、长在动乱岁月,虽然没有能够接受到正规的文化技术技能教育。当年进厂后,我都曾抱着满腔的激情,大干社会主义。现在有人说我们素质低下,没有科学文化水平、技术技能,适应不了知识经济的需要,理应淘汰出局。对此,我实在难以接受、认同这样的说法啊,这对我们这样的人太不公平!我们的党、政斧能不能真正抓一下职工教育,帮助我们尽快改善素质,提高我们的科学文化、技术技能水平?我们还希望党和政斧应该真正花力气,采取切实有效地方针举措振兴我们的国有企业,而不要只是一味地对国企一卖二分三破产。有人曾说,这样做实际是‘崽卖爷田不心疼’。我们国家不要只是提供优惠政策扶持发展外资啦私营啦非公有制经济,希望国家也加强国有企业的管理,也给国企的发展创造条件,将我们广大工人真正当成国有企业的主人。我们绝不愿在饥寒交迫、贫病交加中不得不受雇于私企或外资企业!我们国有企业的工人,只要能够有稍好的工作机会的一般很平常的待遇,就愿意为国家服务而不会愿忍受各种国内国外资本家的剥削!”
“我在工会工作了十几年,总体的感觉是国有企业工人的政治地位在这二十多年的改革中一直在下降。”这时的周大江也插上了话,“宪法中规定工人阶级是领导阶级,但现实中根本做不到。尤其在当前的国企改制中,工人根本没有什么话语权,只有被动接受的份。改制的方案是企业领导为主定的,说是经职代会审议,实际上还是领导说了算,因为职代会的代表还不是各级领导为主。当然各级领导当职工代表也不能说绝对不行,关键是现在的领导官僚主义盛行,严重脱离职工群众啊。如果像当年[***]倡导的鞍钢宪法那样,强调两参一改三结合,充分体现明煮管理思想,我想我们的国有企业怎么会搞不好呢。我听说曰本的企业将鞍钢宪法称为当代最先进的管理模式呢!”
“鞍钢宪法好像听说过,但具体内容是什么呢?”黑新胜问道。
“鞍钢宪法批判的是经济和技术挂帅、依靠少数专家办企业的资产阶级路线,强调贯彻执行党的领导、坚持政治挂帅、依靠广大群众办企业的无产阶级路线。”周大江进一步解释着,“后来经过进一步的整理,归结为‘两参一改三结合’,也就是干部参加生产劳动,工人参加企业管理,改革不合理的规章制度,在生产、技术、管理等改革和改进上实行领导干部、技术人员和工人相结合。”——
周成钢从黄工下岗后,曾经与唐建国一同去江城市打工,但他在江城市先后干了不到半年多时间就回到了黄龙市。当曾春凤寻短见的事情发生后,周成钢的父亲周大江就让他赶快想办法打听一下唐建国的下落。周成钢曾经多次拨打唐建国的手机,却遇到的总是关机。
昨天下午,唐建国终于给他打来了电话,是用固定电话打的,说是自己曾经给家里打过电话,不知怎么回事家里一直没有人接听,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情况?周成钢没敢告诉唐建国他的母亲听说他的境况后要跳楼的事,也装作没听说他得病的事,只是说他母亲住院了,看见他的妻子心情不好,好像哭过,接着又问他什么时候回黄龙市,为什么上午拨打你的电话关机了。唐建国说他暂时回不了黄龙市,自己的手机丢了也没有买新手机,如果有新号码会告诉他。周成钢说自己打算继续到江城市打工,想到江城市找他,问他是不是还住在原来的地方?唐建国说他搬家了,即使现在住的地方也要马上搬,不便告诉他。
其实二人谁也不想将对方要问的真实情况说明白,说起话来只能是遮遮掩掩。最后唐建国提出让周成钢能不能马上到医院去,他过半个小时再用公用电话打他的手机,他有话要和他母亲曾春凤说。
周成钢一听,非常兴奋,那太好了,他母亲曾春凤要跳楼就是因为听说他得了大病要自杀,如果他母亲曾春凤听说他没有死,那老太太也就有了继续活下去的勇气。周成钢马上骑上自行车赶到医院,将唐建国没有自杀的情况和医生说了。
正在参与曾春凤抢救的医生一听说唐建国没有死,医生们觉得应当将这个消息告诉曾春凤,给这个准备自己的老人一生的希望。如果果不其然,当在病床上一直在抢救的曾春凤听说儿子唐建国没有死的消息后,马上挣开了双眼。医生还提醒道,必须让曾春凤亲自和唐建国通个电话,让曾春凤确定唐建国没有死,否则曾春凤的病情可能还会加重。
当周成钢拨打唐建国上次打来的电话号码时,对方却说是公用电话,打电话的人早走了。没有办法只有等,最后等了一刻多钟的时间,终于盼来了唐建国的电话。当周成钢一听是唐建国打来的,便马上将电话放在了曾春凤的耳边,让曾春凤听了听唐建国说话的声音。曾春凤听到唐建国的声音后,流出了激动眼泪。曾春凤并没有埋怨唐建国什么,只是轻轻地说了声“建国,回来吧!妈想你。”便再没有一句话。
当曾春凤与唐建国通了电话后,不过二个多小时,奇迹在曾春凤的身上发生了,她的各项生理指标很快趋于正常。一个有着四十多年行医经验的老大夫说着:“这真是医学上的一大奇迹!”
曾春凤的病情得以好转,唐建国没有自杀,这让每个人临时得到了安慰。但唐建国一定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或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情,否则决不会轻易自杀,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唐建国。
昨天晚上周大江和周成钢父子俩一直在商量如何到江城市找到唐建国,但觉得没有电话和详细地址在偌大的江城市找一个外地打工者又谈何容易。今天听李正锋也要他到江城市找一下唐建国,同时给了他江城市公安局和民政局两个局长的电话号码,并说已经让人给他们打了电话,周成钢当即决定下午就坐车赶往江城寻找唐建国。
周成钢便没有再陪李正锋他们到其他人家继续走访,而是回到家里准备下午坐车赶到江城市寻找唐建国。正在他做前往江城的准备时,突然他的手机响了。
“喂,周成钢吗?”
“我是啊,你是谁啊?”
“我是黄钢办公室啊,听说你和唐建国的关系不错,你们俩经常联系,你能不能帮我们跑一趟江城市,将唐建国找到啊?”
周成钢一听乐了,“好啊,好啊!你们说什么时间走啊?”
“你现在能出来吗?我们一起在外面吃点饭,之后马上带着车赶往江城市怎么样?你方便吗?”
“方便,方便,什么时间走都行!”
“那就好,你住在什么地方?我们派车去接你。”
“我住在马店子黄工的平房宿舍区。这里小车进来不方便,要不我到钢城路那个十字路口等你们吧!”
“好,十分钟之后汽车就赶到。”
“那请问你贵姓?怎么称呼啊?”
“我姓赵,叫赵啸。我不能和你一起去江城市,不过我可以派个人和你一起去,各种费用由我们黄钢出。当然,你为我们办事,我们黄钢会付给你一定报酬的。”
周成钢挂断电话后心里很美。前往江城市找自己的好朋友唐建国,这不但是常务副省长李正锋的安排,同时黄钢还派了专车,还要付给自己的报酬也省得自己东奔西走找活干费力气了。这真是一举多得的好事——
这时候李正锋的手机响了起来,李正锋拿出手机一看,脸色便是一正,不过却也没有特意避开众人,只是接通电话:“喂?萧主任?”
里面就传来一个年轻但颇为沉稳地声音,语气很是亲热:“老李啊,我到恒春了,你现在还在黄龙吧?情况怎么样?”
“你已经到恒春了?……这边的情况,怎么说呢,一言难尽啊。”
“哦?那也好,这样,我明天也过来,咱们再说,好吧?”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