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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的不睡觉,你干嘛呢?”
柴桑将记账的本子藏到身后,笑道:“盘算给你做嫁妆呢。”
“什么嫁妆?”无忧脸一红:“咱们家哪有钱做嫁妆?”
“就算没钱也不能少了咱闺女的嫁妆,”柴桑难得与女儿玩笑:“要不爹给你打把剑带到婆家去,日后婆家要是有人欺负你,它来保护你。”
无忧嘲笑道:“爹打的剑,用来砍柴还差不多,还保护我。我才不要。”
“咱们家可是铸剑世家,”柴桑佯怒:“说说,想要把什么样的剑?”
“嘿嘿,那我要把漂亮的,最好是银白色,如果剑柄处能刻一朵霜花就好了,我不喜欢太沉太重的,如果能轻巧一些那就更好,要一眼看上去就很不凡......爹你干嘛走了,我还没说完呢!”
声音渐渐地小去。
院子里打铁的声音却越来越频繁。
为了给无忧置办嫁妆,柴桑开始接更多的活,他其实已经不再年轻,体力比不上从前。每日这样不停歇地打铁,原先陈旧的宿疾便逐渐显露出来,一到下雨天,膝盖疼得厉害。
无忧也察觉到这一点,拉着柴桑回屋,气道:“这样下去不行,爹你又不是年轻人,这种天气就不要打铁了,回屋休息!”
柴桑表面上应了,待无忧出门的时候,背着无忧又偷偷打上了。
城里布庄里的水罗缎要三两银子,用来裁做嫁衣最好。他快要凑齐钱了,等拿到缎子交给无忧,无忧不知道会有多高兴。
新年在即,年一过,女儿就要出嫁。他这一生虽无甚本事,却已十分知足。
一直到这里为止,所有的记忆都很从容。那些柴桑与无忧相处的日子似乎填满了记忆的每一个空隙。零碎而又温暖,它不厌其烦地重复琐碎的日常,似乎对这段记忆恋恋不舍,以至于时间流逝得十分缓慢。
簪星不知道外面现在如何了,她无法从这段记忆中脱离出去,只能耐着性子继续看下去。这或许是无忧剑想要她看到的。
她想,这可能不只是无忧剑的记忆,也是少女无忧的记忆。
记忆的画面开始逐渐变得模糊了,流逝的时间变得不稳定,似乎对于记忆的主人来说,接下来的这段回忆十分痛苦,使他内心饱受巨大的煎熬。
月支国的新年,大地被积雪覆盖,家家户户檐下挂起了灯笼,大门贴了春联喜字。无忧将屋门前最后一朵窗花贴得整整齐齐,听见外面经过的路人说话。
“天香楼又开始卖春酒了。”路人催促:“快点去,少二十个铜板呢,晚点就买不到了。”
无忧望了望天色,已经是傍晚了。
明日就是新年,月支国的商贩都不会开张,本着想要早些卖完回家的心,许多小贩都会将东西卖的很便宜。春酒到了这个时候买比平日里少二十个铜板,最是划算。柴桑好酒,素日里却舍不得酒钱很少喝。
他还在屋子里张罗明日的年夜饭,无忧将铜板揣到荷包里,自己出了门。
记忆到了这个就停止了。
周围变得漆黑,时光不再流逝,月支国的雪虽然厚重,可那只是存在于记忆中的假象,并不会对人有任何知觉,可簪星竟却会觉得冷。
那是一种无孔不入的、似乎要钻入人心底的冷。从脚心生起,一点点蔓延侵噬,爬上人的四肢,爬上人的五脏六腑,冷到骨头缝中。
无忧没有回来。
又过了很久很久,“轰隆——”一声,雷声炸响在耳边,似乎有淅淅沥沥的雨声响起。
簪星看到柴桑拖着生病的躯体,四处寻找女儿的下落,卖酒的商贩告诉他,无忧在傍晚的时候买过酒,之后就离开了。
可她没有回家。
那个矮小的不起眼的男人疯了一般在新年的前夜找寻女儿的踪迹,直到第二日,有人在坊市的街头看到了一具横陈在地的女尸。
女孩子神情惊恐,衣衫不整,浑身上下伤痕累累,惨不忍睹。
她死在了新年的第一天。
那些暖色的光芒潮水一般的褪去,记忆开始变得苍白、晦暗。铺天盖地的绝望与悲伤瞬间席卷了整个小院,簪星看到柴桑伏在女儿身上失声痛哭。
活了半辈子沉默寡言的男人,哭得撕心裂肺,绝望又无助。
那种极度的悲伤几乎要透过记忆传递给每一个人,簪星也控制不住地湿了眼眶。
有经过的路人告诉柴桑,昨日夜里经过酒楼时,看见一个女孩子被几个醉汉拉拉扯扯地上了马车,看模样,是月支国将军家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