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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值八月,秋高气爽。
皇太子的册封礼足准备了近一个月,已经是上至皇帝,下至臣工们明催暗催而赶出来的进度了。工部礼部主事之人俱是熬得两眼通红地在赶工。寻礼制,对古法,制冠服,备仪仗。
本朝自开国以来,这是第一次行册封皇太子礼制,一切都参照唐代开元年间册封皇太子的礼制。九月丁卯,皇帝御驾亲临朝元殿,殿中礼乐陈列,如元会之仪。皇帝着衮服,着十二旒冕的平天冠,设黄麾仪仗及宫县之乐于殿外庭中,文武百官早已经就位。
此时,皇太子着常服,骑马来到朝元门外,进入幄帐,在大内司仪临的服侍着,换了皇太子大仪所用的十二梁远游冠、朱明衣,由太师、太傅、太保和少师、少傅、少保这三师、三少的东宫官员引导进入朝元门,入殿到正中位置。
太常寺博士引着中书令到西阶解下剑、履,升殿到御坐前,跪服听宣。
宣制毕由东阶至太子位东,南向称“有制”,太子再拜。
中书侍郎引册案就太子东,中书令北面跪读册毕,太子再拜受册,授与右庶子;门下侍郎进宝授中书令,中书令授太子,太子以授左庶子,各置于案头。
由黄道出,太子随案南行,乐奏《正安》之曲,至殿门,乐止,太尉升殿称贺,侍中宣制,应答如仪。
皇太子站起来,缓缓向朝元门而出时,文武百官,山呼之声,如排山倒海。
此时似乎是普天同庆,然而,谁又能够知道,每个人心里想的是什么呢?
刚刚从蜀中回来的宣政使王继恩站在朝班列中,看着这人人称贺的场面,心中感慨万千。此时,又有谁还想得到,皇太子的长兄楚王元佐被囚于南宫之中,正好已经十年了。
宫乐之声,越过重重宫墙,是否也飘到了南宫之中?
但是,至少于刘娥来说,她听到了。
她不能亲临现场,亲眼看着皇太子受册封的仪式,但她的马车,却可以停在朝元门外的人群中,透过黑压压的人头,透过高高的宫墙,分辨着隐约飘来的乐声,她可以用心,感受着皇太子一步步的册封仪式,是如何进行。
宫县之乐,正安之曲,每一声钟鼓曲乐之声,她都在心里一点点地辨别着,皇太子册封之仪的每一个步骤,她都已经在心里头温习了不知道多少遍。
直到正安之曲的最后一段终于奏起,她直起身来,轻呼道:“太子就要出来了。”
在车中与她同来的钱惟玉忙问:“在哪里。”
刘娥微微一笑:“正安之乐就要奏毕,太子要出朝安门回宫了。”
钱惟玉也连忙打起精神来,全神贯注地向外看去。
果然不久,就听一阵喧闹,远远地但见朝安门开,隔着人群,隔着御林军,隔着文武百官和仪仗,刘娥二人,也能只是远远地见皇太子的仪仗顶上飘动的紫色勋带一闪而没。
此时已经过午,皇太子易服乘马还宫,百官赐食于朝堂。
一直到人群寂静下来,刘娥才轻轻地道:“我们回去吧!”
回到了薜萝别院,张旻之妻何氏迎出门来,笑道:“今儿看了皇太子册封仪,一定是很热闹了?”
钱惟玉撇撇嘴道:“哪儿呀!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就看到前面一排的人头,连皇太子的影子都看不到。”
却见刘娥仍然站在那儿,嘴角含笑,忙推了推她,大叫道:“回魂啦!”
刘娥含嗔看了钱惟玉一眼道:“你呀,真是顽皮。”这边却向何氏娓娓道来,皇太子几时出门,几时入朝元门,几时受册。
钱惟玉听得眼睛越瞪越大:“刘姐姐,你长了天眼通天耳通呀,我跟你一块儿儿去的,怎么我什么都没听到看到。”
刘娥微微一笑:“这得用心去听,去感觉!”
钱惟玉摇了摇头:“不明白。不过,我今天可累惨了饿惨了。刘姐姐,咱们天没亮就等在朝元门外,等到现在……”她看看窗外都已经是晚霞满天了:“我可饿惨了,还什么都没看到,早说不去了!”
刘娥轻抚了钱惟玉的头发,柔声道:“是我的不是呢。今天是在宫内册封,咱们自然是见不着皇太子的。待三天之后,皇太子要谒庙告天,到时候,咱们可就能够见着了。”
钱惟玉眨眨眼笑道:“何必挤在人群里呢,姐姐要看皇太子还不容易,怕不是太子隔三岔五地来谒见姐姐!”
刘娥摇摇头,轻声道:“唉,你不明白,那是不一样的!这样的时候,我一定要去看着他的。他也知道,我会去看的。更何况,自此之后,我与他见面就更少了。”
钱惟玉不解地问:“为什么?”
刘娥看着窗外,神情中有一丝的恍惚:“他做了皇太子,万人瞻目,以后,再也不能象以前那样自在了。”
但是没关系,我会在这里,可以远远地看着你,看到你在丹陛大殿上,一步步稳稳地走上去,我知道你一定会走得很好,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好。
三日之后,东宫宫门大开,皇太子具卤簿,谒太庙。自唐天佑以来,乱离扰攘,将及百有余年,不看见这立皇太子的礼节。
此时,皇太子谒庙还宫,众百姓都扶老携幼,在道旁观看。
当年皇太子上书,开太仓,赈济百姓;又建立行馆,收容落地士子;推荐张咏治蜀,亲和爱民的名声,早已经深入人心。京城百姓,受恩尤重。多年来,中原久历战乱,现在活着的人们耳中,听得的都是父祖辈如何在动乱年间挣扎救生的事。此时,见皇太子自太庙告天而出,这等的仪仗繁华,已经是百年未见了。此时京城百物繁兴,陡然间众人心中却顿时真真切切地感觉到:“如今真的已经是太平盛世了。”
太平盛世,眼前的轩车玉辂中的人,便是太平盛世的真命天子了呀!
普通百姓,如何顾得这天子是现在式将来式,但听得一片赞叹之声,从太子千岁,竟不自觉得变成“太平盛世,太平天子——”的呼声了。
马车停在人群中,坐在马车中的刘娥正看着远方皇太子的卤簿车驾过来,但听得百姓们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心中正是暗暗自豪的时候,忽然听得人群中竟有人发出“太平天子”、“真命天子”的赞叹声,吓得脸色大变:“不好——”
钱惟玉吓了一跳,忙拉住刘娥的手:“姐姐怎么了?”
刘娥的手已经冰冷,颤声道:“这样犯忌讳的话,是谁竟敢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若是被有心人传到官家耳中,这还了得。”她当即抓住钱惟玉道:“惟玉,快告诉你哥哥,想办法把这话传给太子宾客与宰相们,让他们准备为太子在官家面前解释,千万不要让太子自己去应对。”父子之间的心结,一定是不能直面的。父子之间,只能是永远父慈子孝,不能有其他言语。
就在她说完这句话后半个时辰,宰相寇准被召入宫。
皇帝脸色铁青,见了寇准劈头就是一句:“今日太子谒庙,竟有人山呼为真命天子。太子竟如此得人心了吗,今日这般事情发生,将朕至于何地?”
寇准进来时还不知道这话,此时一听大惊,连忙伏地再拜道:“臣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太子得人心,说明陛下选择对了储君,大宋江山托付得人。这正是国家之幸,社稷之福。陛下应该欢喜才是,为何反出此言呢?”
皇帝料不到寇准反有此说,不禁怔了一怔,好一会儿才缓缓道:“是这样么?”
寇准忙笑道:“今日太子祭庙告天,百姓欢呼,正是因为欣逢盛世的缘故。陛下不信,可以去问其他人。百姓欢呼,是为了太子,更是为了如今欣逢明君盛世呀!”
皇帝像是有些恍惚,点了点头道:“朕去去就来。”说着,抛下寇准入了内宫。
寇准独自呆在御书房,心中极是忐忑不安。皇储之位空悬多年,诸皇子明争暗斗不已。大宋立国才不过几十年,倘若在皇储问题上出些差迟。如齐恒公一般,创一世霸业,到死时五子相争,霸业风流云散。如今皇帝对太子生疑,若是太子的位置,再有什么变动,恐怕皇帝一旦驾崩,就会出现诸皇子争位的局面,则这几十年的太平盛世就化为乌有了。
皇帝怀着郁气,进了内宫。却见李皇后带着王德妃等后宫妃嫔一齐叩头称贺。
李皇后满脸笑容道:“陛下付托得人,民心拥戴,将来后福无穷!”
皇帝听了这话,忽然间心一松,是了,三郎又能有什么威望,能够得万民如此拥戴。不过是因为他是自己择立的继承人,不过是大宋一统,盛世江山,所以才会有如此的庆典与欢呼。
今日他择三郎是这样的欢呼与庆祝,今日他若择了别人,难道就没有这样的欢呼与庆祝了吗。
王德妃看出他的神情来,亦道喜:“正是,为陛下立太子,天下共庆,官家正应该为此痛饮三大杯呢!”
皇帝听了这话,心里顿时就舒服了,摆摆手道:“如今前头群臣还等着呢,朕哪有功夫与你们说话。”说完就转身回了前头,拉着寇准去前头开宴庆祝。
此时,太子赵恒正是祭庙告天刚刚结束回到东宫,便听到了有人把宫中的消息传出来,吓得脸色都白了,立刻就欲到皇帝面前去剖白自辨。
此时正是张旻在旁,连忙劝住了,这边飞快地请了新任的太子宾客李至李沆二人前来。这二人皆是追随皇帝多年的重臣,李至刚严简重,李沆深谋远虑,皇帝令太子须以师傅之礼事之。并晓谕二人说:“太子贤明仁孝,国本固矣。卿等可尽心规诲,若太,则宜赞助,事有未当,必须力言。至于《礼》、《乐》、《诗》、《书》义有可裨益者,皆卿等素习,不假朕之言谕。”
此时,见太子惊慌,李至性情最是刚硬,先开口道:“太子不必惊慌,倘有任何事,老臣等必以全家性命力保太子。”
李沆摇头道:“太子尽管放心,不必急着去官家面前剖白自辨,纵有需要,自有老臣等前去为太子说明辨白。谣言止于智者,太子尽管安坐,先派人去打听了情况再说。”
好不容易,派去打探消息的人满脸喜气地跑回来禀道:“太子大喜!官家召了寇相来查问此事,寇相反而向官家称贺,说是民心所向,是官家择嗣得人。官家甚是欢喜,已经拉着寇相一齐去饮宴了。”
就在这时,张旻悄悄地进来,暗中递了一张纸条给太子。太子不及细看,忙收在掌心中。
这时候,李至李沆见满天风雷已过,且皇帝也派人传他们进宴,忙站起来笑容满面地告辞。太子赵恒打点起精神,亲自来送二人,二李再请辞请不敢,太子只是不听,直到把二李送到东宫大门外,见着二人惶恐感动地站在门口连连称谢,这才入内。
二李见太子转身入内,这才敢登上车驾,又回前殿赴宴。
这时候几名宰相也听说了此事,本是想着若是皇帝心中犯了猜忌,便要去后面向皇帝劝说。结果没过多久,皇帝就拉着寇准出来了。百官们有消息快的也知道了一二,此时见满天风雨已散,忙着赶上前来奉承,只是不断称颂官家英明,择储得人,太子民心所向正是社稷之福。
寇准饮到半巡,心中终是不定,忙借口如厕溜了出来,拉着相熟的内侍周怀政问了详情。周怀政就把刚才回宫后皇后与诸妃的道喜之言说了,道:“寇相放心吧,事情好得很。官家方才回到内宫,见了皇后、德妃等后宫妃嫔都一齐叩头称贺,说得官家高兴起来,就又跑回来要大宴群臣了!”
寇准听到此处,这才完全放下心来,忙回到宴上,却是皇帝正在找他。寇准此时既然放下心来,他本是豪爽之人,更是酒到杯干。君臣们足足喝了一个时辰,但见寇准最后已经是喝得大醉,倒要皇帝差了御林军把他运送回家。
赵恒送了二李出去,转身回宫,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忽然只觉得全身无力,浑身已经是冷汗湿透。
他打开了掌心的那张纸条,那是用澄心堂的花笺写着一行细细的小字:“谣言止于智者,行事先问宾客。侍君唯以恭谨,万事不可动摇。”
他看着花笺,只觉得心头一暖。他微笑着,将花笺紧紧地,紧紧地收在手心中,像是收着一件至宝似地。
皇帝大约也觉得在内心猜忌了儿子,有些不好意思,次日酒醒以后,就问皇后:“三郎如今后宅有几个姬妾,生了几个儿子?”
李皇后就说:“如今有两个儿子,前头还有……”还未来得及说,有一个怀孕了,就见皇帝一皱眉:“怎么会这样。子嗣不足,却是不好。他这个王妃我见过一面,看面相倒还好,只怎么也这般好妒的!自己不能生,难不成还不能叫妾室生不成。”
李皇后顾不得替郭妃辨解,忙先替赵恒解释:“郭氏倒是贤惠的,为三郎生了三个儿子,还夭折了两个,另一个却是侍婢生的。”
皇帝就摆了摆手道:“便是如此,那就是王妃不是个康健的。”那这剩下来的嫡子,怕也是不保险。若如此,可就只剩一个侍婢生的了。皇后还说郭氏贤惠,自己身体不足,还连生三子,另一子还是侍婢生的。三郎若是当个亲王,这种事他也不理会,横竖他能家宅安宁就行了。可他要是当了皇帝,将来的儿子是要承继大统的。真要是没儿子,侍婢生的倒也罢了,要能有好的选择,自然还是名门淑女生的更好。
再说,他自己在女色上向来从不压抑,所以看女人也很准,郭氏面相寡淡得很,宫宴上看过与儿子在一起的状态,一眼就能看出这男女之间,相敬如宾多于鱼水皆欢。他可以欣赏太子做个克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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