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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氏祷念完,略觉心安,丫鬟扶着她站起,突然没来由的心里一痛,不禁一阵恍惚,似觉天要塌了般,吓得腿一软,复又跪下,又手合掌道:“列祖列宗,想我范家,经商一百年来,从没做过一件伤天害理之事,这偌大家业全是老爷白手起家,一个子一个子攒出来的...老爷、大爷天天往外花银子,铺桥修路,舍粥给钱,又广修庙宇,给菩萨镀金身,口里口外哪个不说咱范家仁义、信义!...凭什么该老爷吃这官司,凭什么老天要降这祸给我范家?我范家要是败了,那是再无天理....”
刘氏一边祷念着,一边流着眼泪。她就那么虔诚的望着那一排排供奉着的画像。
画像都是范家历代祖宗,只是二十年前这些画像还是汉人的衣冠,现在却都变成了满人的衣冠。这却是因为范家因被大清皇帝赐入内务府籍,家主范永斗自觉已是旗人,故而要光宗耀祖,特意请画工将历祖历宗的像都重新画了。
刘氏就这般跪着,许久,才因为丫鬟来报丈夫范三拔醒了,这才赶紧起身去看丈夫。
范三拔是范永斗的独子,很是精明能干。自从范家被封皇商,入内务府籍后,范永斗父子便挟内务府的权威,藉清朝给予的特权和方便,大肆扩充经营范围。一方面继续经营边疆贸易,另一方面在关内进行绸布茶粮贸易。家产成倍的翻增,成为名符其实的第一皇商。就张家口这座大院中就有仆人三百余,城中属于范家的商铺也有大小五十三家。其他地方更是多的吓人。
刘氏来时,被官兵打伤的范三拔正在榻上挣扎喊着:“来人,我要起来,来人,快扶我起来!”
刘氏快步走过去,接过下人手中的药碗:“大爷,你躺着,先把药喝了。”
范三拔一把推开:“我不喝,我要起来!”
刘氏眼里一下涌出泪花,颤声道:“大爷...”
妻子的眼泪让范三拔心里一软,停止了挣扎。
没被打伤前,范三拔相貌堂堂,一举一动都是大财商的威仪,不过眼下,他身上可再也没有一点威仪,而是一个床上不能动弹的男人。神形很是憔悴。
刘氏噙着眼泪给丈夫喂药,但是只几口,范三拔便“噗”一声吐了出来,倒下去,闭上眼睛大口喘着气。刘氏大惊,连声唤叫大夫,这时却见范三拔撑起半个身子,艰难却果决地说道:“别叫大夫,扶我…坐起来!”
刘氏踌躇了一下,只得和下人扶丈夫拥被半躺半坐。
范三拔闭眼歇了好一阵子,才睁开眼,半晌喘着气问妻子道:“他们肯放我爹回来了么?”
刘氏摇摇头,范三拔见后,更是痛苦。
刘氏见了,心中大为不忍,背过脸去低声道:“大爷,老爷被关在省里,咱家派去的人都不让见,送去的银子也没人敢要,说是京里来的钦差要办咱范家....我...我怕...咱范家怕真是大祸临头了...”
一听这话,范三拔的身体姿势没有放松,手却下意识地抓起身边一个鼻烟壶,烦躁地用力握着,那鼻烟壶竟在不经意中被范三拔攥碎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