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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觉得施耐庵思考的出发点是好的。
不过,或许是时代束缚了他的思维。
程德缓缓开口道:“施主簿,无须多虑。这《泗州日报》上的战斗场景,我并未全都透露出来。当初,我也是为了防备各势力探子,所以我做了一手准备。”
程德说到这里,停顿了下,而众人纷纷屏息凝神,竖着耳朵准备听一听下面的内容。
“这手准备,便是《泗州日报》上的战斗场景,里面五成真,五成假,重要的军情,我可是没有透露丝毫。即便是各处势力探子打听了去,也是于事无补。相反,我倒是希望他们把他们自认为打听到的情报,传回去......”
“要是他们真的传回去了,那他们就真的跳入了坑里。怎么说呢?这也是,我给他们挖的一个大坑,他们若是跳进去了,正合我心意。不知我这样的回答,施主簿可有异议?”
施耐庵听得目光大亮,他朝着程德躬身,由衷地敬佩道:“将军深谋远虑,属下不能及,属下佩服!”
程德直接摆摆手道:“施主簿就不要拿这些话来搪塞我了。我自己的本事有多少,我自己知道。”
这话,施耐庵没有接,他的脸色带着笑,没有说话,悄悄地退回到了队列中。
看到施耐庵已经重新站到队列中后,程德这时候把目光看向了户部主簿方铭:“方主簿,户部可有什么要紧事情,要在这议事大厅商议一番的?”
方铭听到程德点了自己的名,急忙从人群中站出来,朝着程德恭敬地行礼道:“回禀将军,泗州军治下除了将军免除赋税三年之地外。农民佃官田一亩岁输五斗,将军曾在高邮时在文书批‘诚为太重,愿减额以惠小民’。户部定议一亩输四斗。淮东土壤饶沃,输四斗;淮西土颇硗瘠者,止令输三斗。不知将军以为可行否?”
程德突然沉默了。
“每亩三斗的赋税,对土地瘠薄的当地来说,仍然是属于重赋。将其减至一斗吧!”程德忽然开口道。
方铭听到程德的回答,心中松了一口气。
“将军仁义善待百姓,乃泗州军治下百姓之福!”方铭恭敬地回道。
“我本农夫,深知民间疾苦。自我记事以来,元朝贪官污吏,害民肥己,土豪割据,狼驱蚕食,资财一空,此为我深恶痛绝。对于百姓而言,能让他们吃饱饭,他们就很满足了。若是连这个都无法做到,我们还何谈驱除胡虏,恢复中华呢?”
程德的一番感叹,直接让议事大厅再一次寂静。
众人心中对程德很敬佩。
他们心中都认为自己认作的主公,果然是个仁义之人。
他们也相信,他们的选择没错。
他们的眼光,更是没问题。
“按我们泗州军量田制赋,即古则壤成赋意也,然各地有不平之甚者。姑记南、新
二县之略而一郡可概睹也。二县附省科重,每民上田陆亩陆分,中田捌亩肆分,下田
不及拾亩,各科粮壹石;官田贰亩,或叁亩,或伍亩,科官米壹石,载在赋书,可考
也。”
“计田中所出,上田壹亩收租谷壹石捌斗,中田壹石伍斗,下田壹石贰斗,或壹石,
官田称是。即田中所入,尝岁输三分之一于官,而下田则岁恒不给,除水旱无论也。
临温、新安与二县接壤,而临温每亩科米陆升,计田壹拾陆亩捌分载粮壹石,视南、
新倍矣。“
听到方铭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程德面色一变。
他知道,方铭突然来这么一下子,便是让他知道眼下的一些实情。
在他看来,方铭直接列举数字,摆明了证据。
这说明,方铭在户部做主簿是极为合格的。
至少,他做了调查,还将这些都记在了脑海里。
要不然,随口念出这么多东西,不是一个容易的事情。
他低头沉吟思索一番,然后开口道:“民田一亩科粮按五升五勺定额,这个今后三年内,除了被免赋税三年的地方外,在我泗州军治下其他各地,都按这个标准来。”
方铭闻言,笑着道:“将军心善,百姓必将对将军感恩戴德。”
程德深深地看了一眼方铭,脸上突然多出了笑容,赞道:“方主簿这户部主簿一职,做得尽职尽责,是我泗州军之福。”
方铭却是笑而不语,没有接话,而是怀着谦卑的态度,退回到了队列中。
他该说的都已经说了,而且出乎他意料的是,他提出来的问题,将军是从百姓角度上着想,并给出了解决的办法。
这让方铭心中对程德无比敬佩。
一个心中装有百姓的将军,这样的人,若是不能取得这个天下,他是不相信的。
当然了,这些他也只能在心中想一想罢了。
他心中还是一直牢记着自己母亲的教诲的。
为人臣子,做好臣子本分。
谨守本心。
剩下还未开口的,便有礼部的宋濂,还有商部的章溢。
至于兵部,那些人并不在这里。
程德有意无意地将目光落在宋濂与章溢身上。
在程德看来,这些人找上自己,都是有事要商议的。
宋濂这时候,从队列中走出,他先是端端正正行了一礼,然后开口道:“回禀将军,属下想要辞去礼部主簿一职。”
程德脸上一滞。
而在场其他人纷纷吃了一惊。
他们想知道,这宋濂宋主簿,怎么好端端地要辞职不干了呢?
这下子,恐怕要惹怒将军了。
众人下意识地将目光隐晦地朝着程德的方向看去。
果然不如他们所料。
将军脸上阴沉如水。
事情显而易见,将军生气了。
生气的将军,是非常可怕的一件事。
众人感到议事大厅的气压突然变得很低。
一股压抑的气氛,骤然间形成。
众人纷纷低头,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宋濂却是僵在了当场。
他望着程德忽然发怒的神色,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张口了。
程德的目光平静地看向宋濂:“你为何想要辞去礼部主簿一职?是对我不满吗?”
宋濂面色一变。
他急忙解释道:“还请将军明鉴,属下从未对将军有过不满。属下之所以想要辞去礼部主簿一职,是因为属下还在泗州学院教书,在属下看来,这教书比当这礼部主簿要好些。而且,属下一直想着着书,但因为礼部的事情,一直未能有时间。所以......”
程德沉默了,长久的沉默。
而宋濂心中却是一阵不安。
额头冷汗直冒。
在场其他人见势不妙,纷纷低下头,目视地面。
“治天下当先其重且急者,而后及其轻且缓者。今泗州军治下各地,所急者衣食,所重者教化。衣食给而民生遂,教化行而习俗美。这教化一事,尤为重要。”
“既然宋主簿无意礼部主簿,那今后就好好教书,教化一方百姓。宋主簿在泗州学院即日起升任山长,至于泗州学院院长一职依然由我挂名。此外,泗州军各地百姓,你宋濂也有教化之责。”
“对了,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我想了想,依你的才干,若是不去修史,确实可惜了。将军府下设太史令一职,今后便由你宋濂担任,从今往后,你便负责修史吧!就先从秦朝开始。”
宋濂听到程德的这番话,直接怔在了当场。
“将军,这山长一职,能否由他人......”
宋濂说到这儿,看到程德不容拒绝的神色,便没有说什么。
“将军,这教化一事,宋濂一定会做好的。”对于教化百姓一事,宋濂没有抵触。
“至于担任太史令修史一事,恐怕属下......”
宋濂的话直接被程德打断了,“从卯时到辰时,你就在泗州学院担任山长处理事情和教书,从巳时到午时,便负责教化百姓一事。从未时到亥时,在将军府,都有专门的人伺候你,这期间你都可以用来负责修史,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宋濂苦笑道:“属下......没有异议。”
这......应该是能者多劳吧?
宋濂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但他心中却是暗暗腹诽道:将军可真是会难为我,是不是因为我辞去礼部主簿一职......
辞去礼部主簿一职,本以为可以轻松不少。
现在倒好,比以前还要忙。
宋濂暗道:失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