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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京后,刘太太也依然时常让人稍带些东西进来,偶尔也有信件来往。都是些不怎么值钱,却又让外人放心的那种礼物。没有涉及过多的功利性质,徐璐乐意与刘太太继续保持着良好的关系。
尽管刘太太也深谙夫人外交这一项本领。
提起刘太太,徐璐就满脸的欣喜,还问了袁太太更多刘太太的近况。袁太太有问必答,还称她时常去刘太太家中作客,一起做女红或是看戏。一副她与刘太太交情不错的模样。
徐璐自然明白袁太太打的主意,却并未说破。
袁太太也知道她与徐璐可没那么好的交情,也有些后悔当初在泉州时,没有与徐璐多加走动。谁会想到,那个小门小户出来的女子,居然能真的坐稳凌少夫人这个位置,不但一跃成为侯府实权掌家夫人,又还把凌峰的心占据得牢牢得呢?
袁太太坐了不多久,就告辞离去。不是她不想多呆,而是很有自知之明。她家男人极需要凌峰的提携支持,但也不能厚着脸皮一直耗在凌家。
晚上凌峰回来,徐璐把袁太太来拜见她,并送了大堆礼物的事儿告诉了他。
凌峰淡淡一笑说:“袁向天昨日才刚进京,今儿就派其太太来拜访你,显然,要么就是味口不小,要么就是对这回述职并无多大把握呀。”
徐璐点点头,袁向天在泉州时,能力并不突出,也就是个奉行中庸之道的官员,即不冒头,又不落人后。反正,就是属于那种无为无过的人。
这样的官员,若是肯拍马屁,肯钻营,恰巧上峰又爱阿堵物,倒是好升官。但凌峰这样的人,这些肯定是行不通的。唯一能打动凌峰的,就是昔日在泉州曾经共过过的微薄交情了。
只是做官做到凌峰这样的高度,交情可不顶用的。
徐璐说:“既然爷不看好袁向天,那好歹也要给我透露些口风吧。也好让我回袁太太呀。”
凌峰说:“袁向天在任上无为无过,这样的人,在圣上跟前,完全看都不看一眼,甚至还会认为这样的人占着茅坑不拉屎呢,巴不得早早告老还乡才好。所以袁向天我才不会提拔他,举荐都嫌烦。不过好歹又曾共过事,要拒绝也得委婉些才成。”凌峰习惯性地轻敲桌面,对徐璐说:“过两日你就去回袁太太,就说吏部上下官员,都不怎么看好袁向天,我也不可能一意孤行,要她有个心理准备。”
……
四月二十号,诸事皆宜。
徐璐去了承恩伯府参加了朱家举办的赏兰宴。
徐璐对兰花了解并不多,原本也不想去的,但朱家两个奶奶亲自登门相邀,这点面子肯定是要给的。
朱家的赏兰宴还是办得挺隆重的,宾朋满坐,座无虚席。个个穿金戴银,仪态万千。妇人优雅端庄,小姐们明媚娇艳。
徐璐去的时候不晚不早,她是与表嫂连氏一道去的。
李骏如今可是帝都最炙手可热的朝廷权臣之一,加上侍奉在圣上跟边,简在帝心,自是百官争相巴结的对像。连氏妇凭夫荣,不管走到哪,也是一呼百诺。
徐璐与连氏连袂而来,朱家的下人就是忙得脚后跟打手脑勺,也依然不敢怠慢,赶紧上前纳福问安,并恭敬地把二人迎了进去。
亲自来迎接她们的是三奶奶周氏,和小连氏。
周氏热情地迎上前,双方纳福见礼,连氏不喜周氏,神色略有些冷淡,不过也未曾失礼,颔首笑着说了几句客套话。
徐璐就更不用说,这个总爱传别人阴私八卦的人,谁喜欢得起来?只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尽管心里不喜周氏,面上依然笑得一团和气。
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们交情是真的好。
周氏问徐璐怎么不把团哥儿带来。
徐璐叹气道:“太调皮了,我怕他一来,把贵府的兰花全给祸害了,到时候可没地方赔。”
周氏笑道:“少夫人哪儿话,兰花再美再好,也不过是死物,祸害了就祸害了,只要团哥儿高兴。”
“若是爬到你们家房顶上揭瓦呢?”
周氏张口结舌:“还还爬屋顶?”
徐璐苦笑道:“是呀,实在是皮得不得了,所以真不敢把他带出来。”
小连氏一手拉着姐姐,一手拉着徐璐,显得亲热不已,周氏有些妒忌,不过也知道人家与连氏可是亲姐妹。
很快,她们一行人就来到朱家的花房。路上不时有人招呼着她们,徐璐微微浅笑,又停下来与对方寒暄着。她与这些人也就是点头交,虽说时常见面,却并未深交,见到的第一句自然就是:“怎的不把你们家哥儿带出来?”
徐璐千篇一律以“调皮到不可想像,不敢带出来当破坏王”当理由。
幸好这些人也并非一定要见团哥儿,不过是见面时找的话题罢了。
主持朱家中馈的长房媳妇张氏也过来向她们打招呼。徐璐和连氏赶紧回礼,张氏是英国公千金,年约三十来岁,身材发福,面容只是普通,却自有股不怒而威的威仪,举手投足间,公卿家的嫡女风华一时无俩。
张氏非常热情地招呼了连氏徐璐,说了一会子话,又让小连氏好生招呼,自己则把周氏领走了。
周氏有些不甘愿,但长嫂的吩咐又不好不听。
等周氏走后,三人说话就更随意多了,小连氏拉着连氏她们就要去赏兰厅赏兰。
徐璐说:“赏兰可以,但千万别叫我做诗什么的,妹妹可得替我顶着。”
连氏也赶紧说:“对呢,只要不叫我做诗,不说赏兰,就是赏草赏树都成。”
小连氏哈哈大笑,拉着她们的手说:“走吧,不会让姐姐做诗的。做诗的都是那些名门才女,与咱们不相干的。咱们只需瞧着就是了。”
朱家的赏兰院很是阔大,九丈宽的院子里,植了两颗大榕树,树下呈圆型摆放着各色兰花盆栽。走廊上,以及花房里,也都齐整地摆放着各式花盆。客人穿梭其中,嘴里不时发出啧啧的赞叹声。
人群中,有人正高声阔气地说着:“……百花之英。从远在深山人未识,不采羞自献的空谷小草到进入丰都大邑、名门雅室乃至远乡陋屋,成为千百万人家的赏品,正所谓‘君子修道立德,不为穷困而改节。’‘兰生幽谷,不以无人而不芳’。兰为花中君子、养心之花,国色天香,号称‘天下第一香’王者之香、国香、香祖。识者是宝,不识者是草。兰花尽管高不过盈尺、花不足满寸,却倍受青睐,蔚为大观且历久不衰,一靠其无与伦比的纯香,二靠多姿多彩的姿色,三靠人们高洁的鉴赏之心……”
徐璐望过去,顿时就乐了,居然是顾月芙。
小连氏皱了皱眉头,低声对徐璐道:“她究竟是赞美兰花,还是赞美自己品性高洁?”
连氏笑道:“她那样的人,也品性高洁?那我就成圣人了。”
顾月芙肚子里还是有不少墨水的,又称她以前在家也酷爱兰花,家中种有四季兰,春兰,寒兰,及春剑,每到春季,都要请闺阁姐妹们赏兰云云,身边倒也围了些年纪相当的年轻少妇。
连氏拉着徐璐和小连氏说:“走吧,咱们也去赏花。”
承恩伯府的兰花品种还是很齐全的,几乎有三十余个品种,徐璐一个品种都不识得,只能从别人嘴里听到一星半语的介绍。
兰花开得很是含蓄娇美,虽然花朵模样不及牡丹百合,但自有股高洁风华。
徐璐指着一朵半开半合的紫兰对连氏道:“表嫂,您瞧,这花朵虽比不得牡丹的艳丽,玫瑰的娇艳,莲花的圣洁,可却自有种质朴文静、淡雅高洁的美呢。尤其这香味,着着独特芬芳。”
连氏笑道:“那是自然,不是有句诗叫‘气如兰兮长不改,心若兰兮终不移’么?兰花一向被喻为四君子之一。
兰者,王者之香,草中之王,不乏孤芳自赏。其淡雅馨香的气质,一向深受风流人物、雅人俗士所喜。”
徐璐眨眨眼,靠近连氏,小声道:“什么叫风流人物?是下流的流么?”那些成日流忘返于青楼的文人墨客也叫风流。
连氏忍着笑,捏了她的鼻子:“促狭。虽说兰花有孤芳自赏之境,但其香、雅、幽、却是令人称赏的。”
徐璐自然也知道兰花的品性和特性,但仍是忍不住说:“好些人自喻为兰,其实,他们也只学到了些皮毛罢了。兰花从不取媚于人,也不愿移植于繁华都市,一旦离开清幽净土,则不免为尘垢玷污。因此,兰花只适宜于开在人迹罕至的幽深所在,只适宜于开在诗人们的理想境界中。但人类哪能真正像兰花那样,不受尘垢污染呢?有些人呀,只学到了兰花的孤芳自赏,却不曾品悟兰花的品性高洁,端庄质朴。”
连氏连连点头,“妹妹说得是。说到孤芳自赏呀,这类人还真不少。可真要讲品性高洁,可就少了。”
徐璐虽然不懂欣赏兰花,但仍是走马观花地在诺大的院子里走了一圈,不过却是学不来那些妇人,每看到一盆花,就会发出倒吸气的艳羡声,然后围在一起不肯走了,七嘴八舌地讨论着这盆花的不俗之境,引经据典,谴词优雅,意境深远。
徐璐深深佩服这些人,悄声对连氏道:“看来,就只有咱们是俗人呢。”
连氏打量了周围赏花的人,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是呀,就只有咱们是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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