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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幕最悲壮之处在于:没人看得到这些工兵在生命最后关头的悲壮。
也许是上苍可怜这些工兵,在搬运炸药的时候,几个工兵发现了几根从坑道里延伸至外面的电话线,其余几根都被炸断了,还有一根完好无损,接上电话机后,正在坑道起点处废墟血泊间悲痛欲绝的阚维雍知道了他的这些部下还活着的消息。
“坑道里的工兵弟兄们,你们还活着?”赶来的蒋纬国心情沉重地拿起电话。
“你是二公子?是的,我们还活着。有不少兄弟死了,也有不少兄弟被困在别的地方,我们不能跟他们联系上。”接电话的是那个首先提议继续向前挖的年轻工兵。
“你们受苦了。”蒋纬国心头鼻头一起发酸,“你们要坚持住呀,我们会救你们出来的。你们现在哪一段坑道里?”
“二公子,我们在坑道最前端的地方,并且我们正在继续向前挖。”
“什么?”蒋纬国愣住了。
“我们要完成我们的任务。地下水正在倒灌坑道,我们时间不多了,但应该可以完成任务,把坑道挖到日军司令部的地底下,并且大部分炸药也已经运进来了,我们可以完成的。”
“你们…”蒋纬国心头剧烈震撼,他明白被困在地底下的这些工兵的用意和决心了。
“二公子,我们工兵也是军人嘛!我们这也是在战场上为国捐躯呀!”
蒋纬国眼里忍不住涌出泪水:“…你们…你们还有什么心愿吗?”
“没别的心愿,希望我们的家人能被中央好好地抚恤…还有,我们不想死得无人问津,我们希望外界能记住我们的名字。”
“好!你叫什么?你们一共多少人?分别叫什么?我记下来。”
“我叫鲍直才,跟我一起的兄弟共有一百一十七人,我念一下每一个人的名字。”
蒋纬国狠狠地擦了擦眼泪,吩咐身边的孙涛:“快点拿纸笔过来。”他对着电话说道,“你说吧!我听着呢!你们分别叫什么?家在什么地方?家里还有什么人?我都记下。你们放心,你们的家人一定会被政府好好善待的,我保证。”在这一刻,蒋纬国脑子里想起一句话,“你们的名字无人知晓,你们的功绩与世长存”。这句话悲壮无比,同时也有一股悲凉。做一个无名英雄是非常痛苦的,因为做出伟大的事情后,外界却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坑道里的这批工兵也是这样,如果不是这根电话线没有被炸断,他们的名字又有谁会知道呢?历史上的抗日战争,中国军队死亡约380万人(国共总和),三百八十万个中华好儿女为保卫这片土地而死在与异族侵略军的战争里,有多少人的名字被人记得?为国战死是壮烈的,而为国战死后根本没人知道这个人为国战死,这又是多么的悲凉。
合上写满人名的纸张后,蒋纬国手腕重如千钧地挂上电话,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
“命令部队,改变进攻战术!”获悉此事后的郑洞国当机立断,“停止强攻日军司令部主体阵地,全力扫荡周边地带的日军辅助据点,把日军都驱赶至司令部内!”
8月13日凌晨3时20分,蒋纬国的坑道爆破计划被正式实施了。
日军司令部地下十多米处的黑暗中,一百一十八名中国工兵互相手牵手,庄严而决绝,黑暗中已经没有哭泣声或咒骂声,只有平静的呼吸声。鲍直才手里拿着引爆器,大声道:“诸位好兄弟!我们下辈子还做兄弟!”说完,他猛地按下了引爆器。
大爆炸在石破天惊中横空出世。
“地震了吗?”这是上海市绝大部分居民在这一刻的第一个念头。今晚的上海本因为突然爆发战事而使得大街小巷上门可罗雀,但爆炸后,整个上海万人空巷,因为居民们都在误以为发生大地震的慌乱中跑到街上避难。
距日军司令部足有一公里的蒋纬国在这一刻都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大震动和心慌式的悸动,前者来自地面,后者来自他的心理,这种感觉就好像人在乘坐升降式电梯时突然间电梯失控下坠时带来的失重感和恐慌感,因为蒋纬国确实感到了固态的地面像液态的浪涛般在震动起伏。蒋纬国先是看到一道极度刺眼、极度可怕、极度巨大的火球在毫无预兆中犹如地龙升天般破土而出,霎那间就笼罩并吞没了占地面积超过6000平方米的日军司令部大楼,已被微露的晨曦和激烈的战争炮火给闪耀得忽明忽暗的夜空在这一刻间亮如白昼,满天尽是狰狞的赤红色,天空被无数晚霞或火烧云似的红光给覆盖得犹如山火焚烧。这就类似于闪电,先是看到一道极度耀眼的闪电,随后是惊天动地的霹雳炸雷声。“轰…”比一百门大炮同时开火时还要震耳欲聋的大爆炸声在飓风般的气浪中滚滚地横扫着呼啸而来,扑面而来的强风让蒋纬国感觉像被一千台电风扇同时吹着,几乎把他的钢盔都给吹飞了,“哗啦啦…”极度密集的玻璃破裂声犹如雨点般响起,从爆炸点到蒋纬国所在地的沿途所有建筑的窗玻璃齐齐被震荡波给震得粉碎,汇聚成一幕令人叹为观止的画面:强风过后,玻璃渐进式地随风粉碎,产生了一浪又一浪的玻璃粉碎声。
各种各样的惊呼声、叫喊声、感叹声在强风中纷杂而起,蒋纬国呆呆地看着远处那幕画面,他看得非常清楚,爆炸后的画面就像以慢动作在进行着,似乎每一个细节都纤毫毕现。大火球中的日军司令部在海啸般的爆炸气浪和排山倒海的冲击波中像沙雕建筑般被剥离得分崩离析,司令部周围的树木齐刷刷地以放射状角度折断扑倒,天崩地裂的爆炸能量震动得地面先像海面般在天塌地陷地起伏涌动甚至是癫狂颤抖,继而像乌龟壳般四分五裂,最后又火山爆发般吞没司令部大楼本身。地动山摇间,司令部大楼就像硬纸板做的积木玩具般轰然支离破碎,墙壁在极短的时间内先是破裂,然后粉碎,最后被炸飞,地基完全被掀翻、瓦解,火球熄灭后,数道高度极高、粗度极粗的烟尘在滔天大火中犹如黑龙般近乎气贯长虹地拔地而起,形成了地狱般的骇人画面,司令部大楼底部一二层被炸得灰飞烟灭、荡然无存,无数建筑碎块在红雾黑云间犹如沙尘暴般漫天横扫飞舞,仙女散花地簌簌不断而落,建筑三四层则在坍塌崩溃中形成了泥石流般倾泻而落的土石浪潮。大量建筑碎片在气浪强风中化为遮天蔽日的烟尘,一时间,以日军司令部为圆心的一大片城区天昏地暗、风起云涌,噼里啪啦声密如鼓点,地面被无数从半空中落下来的砖瓦碎片砸得坑坑洼洼,司令部周围很多民房建筑都在爆炸中被殃及池鱼,完全是被从天而落的砖块水泥块给砸毁,形成一场人工陨石流星雨。
郑洞国在事后描述道:“…爆破正式发生时,蒋纬国被我们生拉硬拽地送到了一公里外,开玩笑,他要是出事,哪怕我们打了大胜仗,老头子…校长也不会放过我们的,我本人当时在距日军司令部不到五百米处,很快,我就后悔了,因为距离太近了。三十多吨炸药,威力真是太惊人了!那一刻,我惶然间真以为发生大地震了,因为我真真切切地感觉脚下的大地像一头怪兽被刺痛了某个穴位般痛苦地颤抖了几下,一股猛烈的冲击波像水银一般灌进我的耳朵里,我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耳膜蜂鸣地轰轰乱响,大脑也嗡嗡嗡地响个不停,五脏六腑犹如掉进了瀑布里被激流冲击着,恶心感涌上我的喉咙。手表被震坏了,时间停格在这一刻。周围弟兄们都龇牙咧嘴,无不露出痛苦神色。先是大火球,日军司令部完全被炸得粉身碎骨,然后是巨大的黑烟,随风汇聚成了一团黑云,急剧地翻腾着,越窜越高。一二十秒后…也许不止,当时我脑子昏昏沉沉的,已经不太能精确地估算时间了…我们一起目瞪口呆,司令部大楼已经不存在了,完完全全地化为了一堆瓦砾废墟,这时,我和弟兄们都感到身上簌簌地掉着东西,是建筑的粉末灰烬,就像在下一场固体的黑雨,不少兄弟受了伤,因为掉下来的粉末有的确实是粉末,有的却有冰雹大,甚至有碗口那么大,一些弟兄被砸伤了,甚至其中还夹着一些人体部位,血肉模糊的断手断脚、变形焦黑的人头,都是日本人的,是从司令部里面被炸飞出来的。不用说了,接下来我们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攻占日军陆战队司令部大楼,因为一来那座大楼已经不存在了,二来那座大楼的废墟里还活着的日本人估计也没几个了。”
爆炸发生时,不远处的黄浦江上波涛汹涌,因为气浪从空气里传播过去,而震荡波也从土层里传播过去,江面上的出云号、磐手号等日军军舰上的日军都看得呆若木鸡。长谷川中将犹如木偶般呆看着这一幕,回过神来后,他哀叹道:“大川君他们完了!”
事后统计,包括日军驻上海特别陆战队司令官大川内传七少将在内,约有4000名日军在大爆炸中被炸死炸伤、被冲击波震死震伤、被大火烧死烧伤、被崩溃倒塌的建筑砸死砸伤,日军驻上海特别陆战队因此而基本上被消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