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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以往,在听到这话的时候秦明兰就会毫不客气的大笑一通,然后直接把人给拎出来,管他乐意不乐意?可是现在,在大家早渐渐疏远,而且如今都互相客气上了的时候,她却是怎么都做不出来了。
皇帝闻言也是一声叹息。“其实早在上一波使臣过来时,朕便命人去请过他,他也是拒绝了。”
竟有这事?秦明兰闻言大惊。
不过转念一想,她也释然了。自从回京之后,田青的性子就越来沉闷了。除了在王府里还到处溜达溜达,亦或者兄弟们难得的一次聚会,否则外头他是死都不肯出去的。如今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只会变得更闷,更让人抓狂才是。
“但是如今秦爱卿你回来了,就连你去请都没用吗?”皇帝到底还是不肯放弃。
秦明兰苦笑。“皇上,田青是什么性子,您当初也该知道。他人小,脾气却大,只要他认定的事情,别人谁都没办法改变。”正如当初拒绝皇帝的封赏,那叫一个义正词严,不管传旨的太监将话说得多好听,他都就不从命,最终差点都让太监跪下了!而直到现在,她也没明白那家伙放着好好的金山银山不要却非得蹲在偌大的王府里当个小小的管事是什么想法。
皇帝闻言,也只得幽幽长叹口气。“既如此,那就算了吧!田爱卿乃国之功臣,朕也不好强迫于他。不过,若是可以的话,秦爱卿也叫他写一份奏折,将他知道的都说与大家知道吧!”
“微臣遵旨!”秦明兰忙不迭稽首行礼。
话已说完,皇帝也累了,忍不住坐下去咳嗽几声。一旁的太监忙不迭送上一丸药给他服下。
皇帝大口吞了,又顺了顺气,才挥手道:“众位爱卿都下去吧!尤其秦爱卿,你身怀六甲,行动不便,以后便在王府里好生养胎。”这又是以叔叔的身份在关爱小辈了。
“多谢陛下。”秦明兰连忙再次以侄媳之礼见之。
从御书房出来,大家一路无话。直到出了宫门,范大和李汤等人各自往自己任职的部门去了,秦明岳翻身上马,秦元堂因为腿脚不便,便是坐的马车。眼看秦明兰预备坐轿,他便招手脚秦明兰同坐。
秦明兰痛快的答应了。秦明岳见状,也干脆弃了马上了马车,大家凑在一处说说话。
自从出嫁后,秦明兰已经是大半年没有和叔叔见过面了。如今见了,少不得有许多话要说。一番嘘寒问暖过后,秦元堂才步入正题:“这一次,田青果然不肯出来?”
秦明兰摇头。
“那孩子到底都在想些什么?”秦元堂皱眉,“事关国家大义,我天凤王朝要在罗刹人跟前立威,这么重大的事件,他为何就是不肯出来?上次只来了一两个人也就罢了,这次可是一个使团!当初在边关他不是出谋划策极积极的吗,怎么现在突然就这样了?”
其实她也很想知道答案。秦明兰心中暗道。
秦明岳也一样皱起眉头。“皇上也是,田青说不出来他就真不强迫他了?要是换做我,我就算揪也要把他给揪出来!皇上是个明君,可是这性子也未免太软弱了点,这样如何压服得住下面的人?”
“你闭嘴!谁许你妄议君上的?”秦元堂立马厉声呵斥。
秦明岳连忙低下头。“我不过随便说说罢了。这里都是自家人,我说两句又没事。”
“不管在哪里,你都不许说皇上半句坏话!皇上的事情,是我们臣子能随意置评的吗?”秦元堂冷声喝道。
秦明岳被训得小脸惨白。“叔叔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错了就是错了,没有下一次只说。等回到家里,你自己去靶场拉弓五百下。”
“是,我记住了。”
眼看着自家小弟被教训得跟孙子似的,秦明兰不禁在心头感慨不已。
叔叔对皇上的忠心是毋庸置疑的。不,应该说是秦家所有人对皇上的忠心都是苍天可鉴,但这其中她家二叔尤甚。究其原因,便是当初二叔从战场下来后,因为腿部受伤严重,这辈子主动无法再站立,更无法上阵杀敌。但皇帝并未因此就嫌弃了他,也没有用高官厚禄来哄着他,而是遣了宫中最好的太医给他医治,并给他许了皇后娘家的族妹。不仅如此,等他上好之后,皇帝为了弥补他不能上战场的缺憾,特地封了他一个不高却异常重要的实职,便是叫他帮助训练新兵,并将送往边疆的兵器都交付他监督打造。
如此恩遇,叔叔自然感激不尽,从此便将皇帝当做自己的神明,听不得任何人说皇帝一句不好。
只是……秦明兰心中喟叹。
小弟说得没错,皇上的确是太仁慈了些。为上位者,除了要恩泽天下,但也要树立好自己的威信。现在这位皇帝,明显威严不足。如此一来,下头的人自然有些胆大的便生出不该有的心思来。
再加上皇上身体不好,那些人就更胆大包天了。
思及此,秦明兰便忍不住想到了皇帝方才当着他们的面服药的画面。
上位者最忌惮的就是在下属跟前展露自己病弱的一面。即便是病入膏肓,在人前他们也要装得中气十足。但是今天,皇帝居然当着他们的面就急忙将药丸吞下了,一旁的太监也丝毫都没有犹豫,这说明皇帝的身体已经不行了,半刻都熬不住了!
这可不是个好现象。
也不知道太子何时才能归京?相较皇帝,太子看似温和,但其实手段确实格外凌厉,正好弥补了皇帝的些许不足。如果不是这些年太子的帮衬,这天凤王朝的江山必定做不到今天这么好。便如现在,太子才离开多久,皇上便有些撑不住了?
但愿等罗刹国使团抵达之前,太子已经回来了。不然京城里只怕还要闹出不少事情来。
“阿兰,阿兰?”
他们俩抬起头。“叔叔?”
“你在想什么?我和你说话都没听见。”秦元堂有些不悦的道。做将领的人就是这样,习惯了下头的人无条件的服从,而且要求还是临行禁止。现在秦明兰堂而皇之的在他跟前走神,秦元堂自然不爽。不过考虑到对方是自己侄女,如今又身怀六甲,他也不好发作,只是脸色还是不大好看。
秦明兰现在心情抑郁,也没有多少心思去察言观色,便只是问道:“什么话?我最近精神不济,动不动就走神。”
原来如此。秦元堂心情少霁:“我在问你,什么时候回家一趟?你爷爷想你了。”
更想的其实是她肚子里这个小家伙吧?想到自家年迈的爷爷,秦明兰淡笑:“等有空了就回,应当就在这几天了。”
秦元堂颔首,也不再多说。
很快马车便停在了平王府门口,秦明兰辞别叔叔和弟弟回去,便见李潇然又趴在床沿对着满满一桌菜肴挑三拣四。
见她回来了,他眉毛一扬,立马发现不对。“你怎么了?皇宫里被皇帝叔叔骂了?”
秦明兰摇头。“只是有些感慨罢了。”
“什么感慨,说来听听。”李潇然连忙爬着蹭过去。一脸的好奇。
这家伙果真是无聊到一定境界了。
不过现在心情着实抑郁,不找个人好好倾诉一下秦明兰担心会影响到肚子里的孩子,便干脆一五一十的都跟李潇然说了。
李潇然听完就笑了。“嗨,我还以为是什么呢!这不都是明摆着的事吗?田青那家伙现在王府管家的事情做得挺好的,要是真放他出去干别的,这么大个王府交给谁来管?我可没那个闲心思!还有皇帝叔叔,他本来就是那样的人。我记得当初皇爷爷就说给,皇帝叔叔性子太慈悲了些,不适合当皇帝,反倒是我父王更有帝王之相。可是没办法,皇帝叔叔才是父王唯一的嫡子,这个皇位除了他无人有资格继承,所以皇爷爷特地将我父王派到南边为父王把住南面士林的关系,又将太子自小抱到自己跟前去养。”
竟有这事?
这些秦明兰还是第一次听说。“先帝也曾说过皇上不适合这个位置么?”
倒是平王爷,初次见面时,那个人不喜不悲,不动不摇,站在那里就跟一块没有感情的石碑一样,叫她察觉不出什么。不过这次南边之行倒是叫她看出了几分端倪:能让南边士林为之联名上书求情,并将盐道上的事情而十年如一日遮掩得这么完美的人,手腕着实不一般。
但可惜就可惜在,他并非嫡子。
“是啊!”李潇然点点头,“这话我是亲耳听到皇爷爷说的,不过,是躲起来偷听的,那些话皇爷爷才不会当着我的面说呢!”说着他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说起来皇爷爷真是够偏心的,从小就对太子那么好,手把手的教他看奏折,应对臣子,比教导当年的皇帝叔叔还要上心,可每次见到我却都是一盘果子把我给打发了!你悄悄,这偏心也未免偏心得太过了!”
秦明兰汗颜。
先帝偏心太子,太后娘娘偏心你,一人偏一个,这不挺好吗?而且先帝都已经过世十多年了,太后娘娘却还健在,而且如今她看太后娘娘对他偏心得也十分过分,太子肯定说不定还在心里嫉妒他呢!
不过这些都只是李潇然的吐槽而已。吐槽完毕,他又得意洋洋的笑了起来:“不过也是,他们说我父王的坏话,当然得背着我了。但我是谁?怎么可能让他们奸计得逞?从小到大,他们私底下说的话我都给偷听了个七七八八!”
秦明兰冷汗不止。
这熊孩子!从小就不干正事,居然还敢偷听当时的皇帝和皇太孙说话!他胆儿真是够肥的!
但是,先帝和太子祖孙间的对话啊,她也被勾起了几分兴趣。“他们都背着你说什么了?”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那些家国大事,絮絮叨叨的说个没完,我听了几句就腻烦了,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有兴致一说就是好几个时辰的。”李潇然撇撇嘴,马上又眉梢一扬,“不过,我也算是听到过一件有用的,事关我父王!”
秦明兰心口猛地一缩!
“什么事?”
“其实细说起来我也不大清楚。”李潇然搔搔脑袋,“当时皇爷爷也说得很模糊,我就记得他说,那是他和太子之间的秘密,其他谁都不能说,就算是皇帝叔叔还有奶奶都不行。然后他就把个什么东西交给了太子,说什么如果父王听话的话,那就把南边交给他,随便他怎么折腾。但如果他不老实和我一样乱来的话,那么就照着东西上的法子来!我纳闷的要死,刚好那时候父王在京城,我便和他提了几句,你可没见当时父王的脸色……啧啧,那叫一个精彩啊!那段日子我可是从他身上弄到了不少好东西呢!”
呃……
秦明兰扶额。“那东西父王可弄清楚是什么了?”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李潇然摊手,“又不关我的事,我管那么多做什么?”
“你真觉得不关你的事?”秦明兰沉声问。
先帝和太子密谋的东西,事关平王爷,任何有点脑子的人都能想出个七七八八。这家伙这么精明的人,怎么会不知道?至于把事情透露给平王爷,这肯定也是他故意为之!
“哎呀,就算关我的事也不要紧啊,主要问题还是出在父王身上嘛!”李潇然嘻嘻笑道,“我不是都已经把问题扔给他了吗?那就有他自己去着急,我可以省省了。”
秦明兰抽抽嘴角。她就知道,这家伙腹黑得很,而且最会折腾自己老爹。
平王爷也真够命苦的,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个儿子?
“对了”,突然又想到一个问题,“这事是多久以前的?”
“哦,也没多久,也就在皇爷爷过世前一个多月吧!”李潇然道。
那么距离现在也有差不多十一年了。也就是说,如果还没找到那个东西的话,平王爷已经就被这个问题困扰了十多年了?
这坑爹的孩子!
被李潇然坑到的可不止平王爷一个人。
经过将近两多月的横扫,南边盐道上被揪出来巨贪三名,大贪十名,还有林林总总涉案的官员几十名。面对这些心狠手辣搜刮民脂民膏的蛀虫们,太子毫不手软,当众斩杀了三名巨贪,再叫人将其他人全都游街三日,才带着账册和缴获的银子,拖着罪臣浩浩荡荡回京城向皇帝复命去。
因为盐道上一系列的事件,平王爷寝食难安,短短的时间内都瘦了十来斤,如今正是面黄肌瘦的模样。
如今,南边硕果仅存的几名官员依依不舍的将太子和平王爷一道送到南京城外,纷纷涕泪直下,欲言不能。
他们是真伤心。既是喜不自禁,自己好容易才从贪腐的风暴中全身而退,保住了全家人的性命;又是伤心难过,太子这么一闹,南边元气大伤,曾经系统的官场只需被彻底打破,他们的外快渠道也被强势斩断。等来了新官员,谁知道一切又会是什么样?偏偏最该主持大局的平王爷这个时候也要上京去,他们群龙无首,只觉前途渺茫,忍不住便潸然泪下。
太子此行却是赚得盆满钵满,顺便也将自己的威名在南边大肆宣扬了一番,心情自是大好。看着这一众泪流满面的官员,他甚至好心情的上前拍了拍其中一个人的肩:“周大人,你不必如此依依不舍。此次对盐道进行清查,你们几个刚正不阿,两袖清风,孤十分赞赏。待回京后孤便会禀明父皇,叫他为你们加官进爵,指不定再过几日我们就要在京城再见了呢!”
周大人惶恐不已。“下官不过是做了自己该做的,哪里值得太子殿下如此赞誉?”
太子微微一笑,回头冲平王爷道:“伯父,时辰差不多了,我们现在就走么?”
平王爷蜡黄的脸上满是疲惫。“走吧!早点走,也便早点到京城。”
太子颔首,正欲转身上车,却听到不远处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而且直冲这边而来。
所有人都不禁一惊,抬眼看去,只见三四个年纪十三四岁的少年浑身挂满了鞭炮,就这样噼里啪啦的朝他们这边跑过来了!
两个人打掩护,一个人断后,将层层侍卫轰开,中间那个一往无前的朝太子这边冲过来,手中尖刀一亮——
“你这个狗太子,我要杀了你为我爹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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