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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夜,火红的凤凰树下,一个稚嫩的孩童惊骇无比的从家中跑出来。
他不停地哭,眼泪糊的连路都看不见了,却始终不敢停。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看见家里的门缝里渗出许多的血,阿娘惊恐至极的尖叫从一门之隔的庭院传来,然后乍然无声。
男孩吓得捂紧了嘴,惊惧地倒退两步,门前的灯笼依然红彤彤的,静静悬在黑夜里,他似乎听见有迟缓靠近的脚步声。
“小孩,你跑什么?”
直到逃到凤凰树下,一个年轻的男子声音突然从树上传来,男孩骇然回头,却见一个身着黑色衣袍的修士从树上轻轻跃下来,落在他面前,语气平静得近乎冷淡道,“天黑了,还是早些回家为好。”
男孩两手还沾着血迹,全身颤抖,他一时间判断不出萧毓好恶,目光中惊疑交加,道,“家里,家里有怪物”
萧毓蹙眉,“什么样的怪物?你家在何方?”
男孩手指发抖,向萧毓遥遥一指。漆黑的荒野间,只有一处亮着橙黄的灯火,猛然一看间有种温暖之感,此时却显出一种寂静的诡异。
那时萧毓道行尚浅,不知苗疆的恶灵与修炼时遇到的走尸类有何区别。
他握了握手中的寒醉,下意识往灯火处走了几步,后又停下来,对男孩招手,道,“过来。你一个人待在这儿很危险。”
天空一轮皎月,月色落下来,却有种苍白凄凉的惨淡之感。
萧毓一手握剑,一手牵着男孩,男孩的手凉冰冰的,掌心全是汗。
“都是我不好,”一路上,他都小声地压抑着啜泣,哽咽道,“都怪我看得见‘那些东西’,才给阿爹阿娘招来祸患。”
萧毓道,“什么东西?”
他想安慰男孩,又不知从何下手,半响,把袖中一块拭剑布帕递了过去。
男孩抽抽噎噎地道,“就是,就是很不吉利的东西。族里的巫老说,那些都是厉鬼转世的恶灵。”
他用布帕擦了擦眼睛,打了个哭嗝,一抬眼,却忽然看见前面晃出个白影子,猛地惊喜道,“阿哥!”
萧毓也顺着视线看过去,只见一列火红的凤凰树下,从远处缓缓走来一个广袖白袍的男子。他步履缓慢,身体摇晃,像醉了酒的人,但又面色青白,不见丝毫醉态。
男孩一眼就认出了他,这不就是近月来每天和自己说巫蛊故事的阿哥么?
只是这个阿哥好生奇怪,每次都只在上午出现,懒洋洋地靠在天井边晒太阳,一到中午,总是不见了。
一次在晚上遇见他,他就从他面前走过去,大声叫他,他也不应,好像全然不认识自己了一般。
男孩飞快挣脱萧毓的手,冲明愿奔过去,哭着一把抱住了明愿的腰,甚至把明愿撞得后退了数步。
在明愿面前,刚才在萧毓面前还是压抑的小声啜泣,一下子变成了嚎啕大哭。男孩埋在他胸口前鼻涕糊了满脸,痛哭道,“阿哥,阿哥我爹娘被怪物杀了,你带我去找明愿祭司好不好,我要去求他给我爹娘报仇!”
在他讲过的所有故事里,男孩最喜欢明愿祭司。因为他悲悯仁慈,善良仁义,广济教民,对待每一名信徒,都宽宏温雅。
从前在苗疆,任何解决不了的巫蛊邪灵,都可以向他求助,明愿从未拒绝过任何人。
听故事时,男孩曾天真地望着他,问,“那现在呢?明愿祭司他怎么样,还活着吗?”
明愿神情一顿,垂目看着自己在日光下显得透明的指尖,几番张口,却终究无法直视男孩期盼的眼睛,不知是什么意味道,“嗯,他偶尔还活着。”
“求你了,阿哥,”男孩的哭声断断续续,“求你告诉我明愿祭司在哪儿,他一定会帮我的,对不对?”
他的眼泪濡湿层层衣衫,在寒夜里透出冰凉的冷意。
然而明愿却仿佛没感觉到似得。
他甚至没有低下头来看男孩一眼,视线始终无知无觉地注视着前方,神情冷淡,无悲无喜。
当然,如果男孩镇定一些,他甚至可以闻到明愿此刻身上,若隐若无传来的一丝丝血腥味。
终于察觉到不对,男孩从他怀中抬起头来,满脸泪痕地看向明愿,小心翼翼道,“阿哥?”
明愿僵直缓慢地抬起两手,抚上男孩的脸颊,眼中一片茫然混沌之色。
他的手冰冷潮湿,越往上,越有种腐朽的铁锈味道。
男孩心底不详感越来越浓,谜底仿佛已经呼之欲出,他只僵僵地抬头望着明愿,不知是不敢,还是不肯往下投去一眼。
远处观察的萧毓终于再按捺不住,瞬间就要催剑而出!
“呃——!”
然而下一秒,男孩的喉咙就猛地被紧紧攥住,硬生生被明愿从地面上提了起来!他满脸的泪水还混着冰冷的血,神情中充满了震惊与不可置信。
明愿蓦然阴鸷地笑起来,诡异地向萧毓投去目光,倒像是在挑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