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
,他说挺难看懂的,但是有注释,就当累了二十多年,找个由头修身养性附庸风雅一把,难得的躲在医院里偷懒。
我觉得他这话挺苦涩的,其实这样心高气傲的男人,都愿意累,他们并不向往平凡人的安宁祥和平淡的日子,他们喜欢站在最高处,受别人的膜拜,只可惜绍坤得不到,他有太多的顾虑,太多的柔软,他做不到像邵臣白那样疯狂那样不惜一切,也做不到真的覆灭什么。
其实这样也好。
累了就歇歇。
他将书放下,默默地喝了粥,外面又是阴沉的天空,但是他闷了好几天,我说要不到走廊的尽头那扇大窗前透透气,他想了一下,说好。
他没有伤到腿,所以走路不碍事,腹部的伤口已经缠了纱布,渐渐弥合了,我们并肩穿过长长的走廊,行至窗户前,底下是十字路口,繁华的摩天大楼、眼花缭乱的行人,我们这样俯瞰着,他忽然对我说,“婳婳,对不起。”
我笑了笑,“如果是说从前,那无妨,我现在过得很好,也不曾痛得过不下去,如果说现在,那不该是你对我说,而是我对你,因为我欠了你一条命。”
他扭头看着我,“那就当我们两不相欠吧,我当初苦了你,现在还一下,我以后也心安了。”
他说完长长的舒了口气,“我没见过自己的母亲,或者说,我见过,但是不记得了,我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父亲不爱她,所以连照片都没有,而父亲,我每年除了汇款到他指定的地方,也不曾见一面,每到过年时,我都特别落寞,觉得万家灯火,并没有属于我的那盏灯,时日长久了,我倒习惯了,只是觉得有几分可惜,不曾得到世间最简单的亲情和温暖,别人说我纨绔风流,我也全都认下了。”
他推开窗,灌进来的冷风扑面肆虐,有些寒意。
“遇到你,是我意料之外的,可我很感激,婳婳,那是我这一生最好的时光。”
他看着我,笑了笑,那是这三年后,我第一次见到的笑,如同我最初遇见他时,那般温和阳光,清润俊朗。
“可惜回不去了,我明白,你我都将在未来迎接新的过客,也无妨,至少我还曾拥有过最美好的你,但是下辈子,如果有下辈子,我一定不会那么自负的放开你,哪怕像大伯和小伯一样,囚禁着你捆绑着你,也要让你在我身边。”
他低眸,望着楼下的车海,“这一次我明白,其实付出也很好,我辜负了你两年,还你一次,我痛快了许多。”
我心里微微发酸,我撑着最后的坚强,没有掉下眼泪,我抬起手臂,为他将披在外面的大衣拢了拢,“天冷,回去吧。”
我将他送回病房,他躺在床上,静静的望着我,似乎他明白了我要说什么,眼里有些不舍,我踌躇着却无法开口,最终还是他先对我说,“你是不是要走了。”
我不语,低了低头。
“也好,大伯处理完了眼前的事,也许就要为难你了,我还没有痊愈,护不住你,你早点去找张墨渠,他能保护你,不要让我白白伤了这一次,你要安然无恙我才能安心。”
我咬着嘴唇,眼圈酸涩得我难受,我别过头,吸了吸鼻子,“绍坤,是我对不起你。”
“别这样说。”
他闭了闭眼睛,“都过去了,婳婳,记住我爱你,可我的爱,不再那么自私。”
他别过头,再不看我,我攥着拳头,良久,也只能将千言万语融成一句毫无意义的保重。
我离开医院,正是第五天的午后,天空昏沉,飘着淅淅沥沥的雪花,越来越大,街头呼啸着狂风,寒彻心骨,这被气象媒体评委滨城58年最大的一场寒流,由南向北,袭击了这座千百年来的古都。
我漠然而立,望着院门外缓缓而来的身影,他穿着银灰色的大衣,独自一人,伟岸而高大,他似乎走了很久,终于到了我身前,对我笑了笑,“逃了么。”
我嗯了一声,“绍坤帮我逃出来了。”
邵伟文哦了一声,“我本来想,等一段时间,开完了董事会,我想法子把你从邵臣白的庄园里带出来,我想到了她会把你囚禁在那里,果然不出所料,只是没想到他这样豁得出去,宁可和绍坤打起来,都不肯放了你,看来和张墨渠的合作,他也是势在必得。”
我冷笑,“可惜他太高看我了,张墨渠未必会愿意舍弃那么多,与这样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合作,只为了一个女人,女人那么多,世上千千万,并非只有我沈蓆婳一个。”
邵伟文搓了搓手,他的鼻头被冻得有些红,我不禁怀疑,他已经在楼下很久了。
“不,男人对一个女人的喜欢,是没有理由的,一旦爱上了,可以维系很长一段时间,如果他恰好深情,甚至可以使一辈子,世上纵然女子千千万,也不是她,就没有意义。”
他转过身,抬起头,望了望头顶的颜色,“他醒了。”
我嗯了一声,“醒了,和他说了很多,终于解开了那个疙瘩,虽然到现在为止,他都不曾亲口承认为什么当初那样伤害我,但我知道,情有可原迫不得已,我不再耿耿于怀,其实我也早就放下了,只是现在才觉得,彻底痛快了。”
我说罢看着他,“可能这就是爱与不爱的缘故吧。皆在一念之间。”
他的手从口袋里拿出来,摸索着点了一根烟,可是风太大了,空气被雪花坠得潮湿,他根本点不着,才亮起一点红光,下一秒就被熄灭,他于是尝试了几次,就放弃了,讪讪的重新收回去。
“这话,你也是在对我说,是么。”
“覃念是个好女人,至少,你这样违心得想着吧。错过一次,不要错过第二次。”
“绍坤对你那样好,你都不肯再回去,覃念与我,也许也是一样的。人的执念很可怕,就好像是邵臣白,执念的根源来源于仇恨,仇恨是冲垮世间一切情分的东西,人如果无情,也就无畏,无畏也就是一个疯魔。没人战胜得了。都说邪不压正,其实并非如此,如果世间的邪都可以被正压制下去,也就不会有所谓的法律存在了,到底人力还是渺小,不能做到的事太多。”
我和他并肩往大门外走着,还有几个记者藏匿在暗处,随时等着拍到什么,许是邵伟文的打扮和平时相差太多,天又是灰蒙蒙的,风雪把人的视线的都迷住了,他们并没有瞧出来,否则早就冲了过来。
“多莉怀孕了。”
我愣了愣,“多莉是哪一位?”
他抿了抿唇,“那天在宾馆捉到的那个女人。”
他顿了顿,似乎有些难为情,“就是和我父亲的那个女人。”
我惊愕住,邵志贤已经七十岁,虽然保养的好,气势也强,可竟然还能让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怀孕,我不惊讶都是难的。
“怀孕了?你母亲知道了么。”
他点头,“知道了,但是并没有说什么,家里的私人医生说,她犯了血压病,正在卧床休养,可我回不去,我也没法回去,母亲一生要强自爱,她现下如此狼狈,肯定不愿被子女看到,所以我不去。而父亲,似乎很喜悦,老来得子,想不高兴都难。”
邵伟文笑了笑,脸上的表情有些局促,我知道,这样的事,换了任何人都觉得难堪,古稀之年的父亲要给自己添一个襁褓中的弟弟,真是可笑至极。
“这下好了,父亲已经私下联络了邵氏集团的财务部还有董事会的几名骨干,把他名下一直没有转让出来的残余股份全部交给多莉,多莉可以选择成为邵氏的股东,除了那百分之五已得到的,又有百分之十的入账,而一旦她真的将这些再交给邵臣白,我就无力回天了。”
他将手再次插进口袋里,站在花坛的高台上,举目眺望,看着远处邵氏的摩天大楼。目光有些贪恋。
“不管说我是爱慕地位风光还是舍不得金钱与众人拥簇的得意,总之,我心里清楚,我从二十岁进入邵氏,担任客户经理和财务总监,二十五岁成为副董,二十九岁代理总裁,三十一岁正式成为了接管了邵氏,我这十一年,对邵氏付出了太多心血,而邵臣白和我相比,他更多时候想着怎么拉拢党羽,将邵氏据为己有,将我和绍坤踢出董事会,将邵家毁了,为他母亲报仇,他对邵氏没有我的感情,他只是把这个公司看作复仇的载体,一个可以击垮邵家所有人的利器。”
他蹲下,倚在花坛上,忽然就陷入了沉默。
我走过去两步,低头望着他,“一切定论还早,绍坤是在他的莫斯庄园出事的,记者都知道了,也把报道捅了出去,这样的舆论一旦曝光,邵臣白无法顶着巨大的争议成为总裁、取代创造了卓越业绩的你,因为众人只口可以成就一个伟人,也可以创造一个小人,你只需要在二十四小时之内,在舆论热度消散之前,以你董事长的身份,吩咐邵氏的公关团队,加大炒作力度,将邵臣白所有掌握你手中的卑鄙证据曝光在社会的大缩影之下,让记者形成一边倒的趋势,你再出面,相信可以力挽狂澜,你从商这么多年,合该比我明白,这是你最后的机会,至于那百分之十的股份,据我所知,邵臣白从张墨渠手里抢来了城南的地皮企划书,但是根据邵氏集团的企业规定,董事得到的任何合同与客户效益都必须成为公有,原本邵臣白就是打算借着这个取代你,可惜最终他为了更长远的利益放弃了,那么现在应该就压在客户部吧。你是集团总裁,没有你不可以使用的,不是么。”
我将目光移向医院的大门,天空比我刚才出来又暗沉了许多,路灯已经打开了,在凄厉呼啸的风雪中,看着有几分单薄。
“邵臣白现在正苦恼于如何压制舆论,他不是总裁,无法越权要求公关团队为他压制,所以你想怎样利用那块地皮,都是你的事,只是把握时间就够了。”
我说完这些,就觉得仿佛被抽尽了全身的力气,我稳了稳心神,邵伟文已经站起身,他就在我旁边,我能听到他的呼吸,还有隐隐的心跳声。
“我似乎从来没有看懂你,你比我想象中的冷静,比我以为的更聪颖。”
我笑了笑,“也算为了自保吧,毕竟我莫名其妙的被你们几个男人当作筹码交易来交易去的,如果我再不多个心眼,看清楚态势,我恐怕现在还被困在庄园里,等他再把我送给谁换取利益。我可不愿被一个压根不认识又别用所图的小人当作礼物送来送去的,你要说我聪颖,也并非,我如果真的那样好,我也不会眼睁睁看着绍坤为了救我,被邵臣白伤成这个样子,他虽然脱离了危险,也不怪我,但我心里总觉得亏欠了他,所以我求你一件事,就当你弥补我吧。”
我看着他,邵伟文面无表情,“你说。”
“如果你能有那个运气彻底将邵臣白驱除董事会,不要顾念什么,放虎归山是最愚蠢的作法,因为对方并不值得你如此慷慨大度,但是对绍坤,他并不坏,也从没想过与你为敌,他的本意倾向你,因为你才是他父亲的亲兄弟,保留他副董的职位,给他荣华,最好,将他父亲接回来,往后在滨城颐养天年。他们会感激你,帮助你,绝不会像邵臣白那样反咬一口。”
邵伟文扬了扬眉毛,“你怎知他们不会,我的那个二哥离开时,怨念颇深。而且绍坤,曾也与我为敌过,只不过他见自己大势已去,并没有能战胜我的,才选择了放弃,这样的人,难道就不是饿虎了么,虎是食肉动物,就算再温顺的,被饲养员调教过的驯服过的,依然要给它肉吃,它也绝对不会该吃草。”
我想了想,“那随你吧。手足相残后,再叔侄相残,到时你和邵臣白所面临的舆论又有什么区别,难道不怕他再借助这个名头东山再起么,你总不会真的杀了他。”
邵伟文深深的吸了口气,一阵狂风袭来,他毫不犹豫的将我揽入怀中,护住了我的头,那风声嘶吼着,盘旋着,在身边包围沸腾翻滚最终减弱到消散,过了许久他才松开我,我抬起头,自己完好无损,脸上还因为被他拥着挂了些微热的潮红,他的头发凌乱,脸上是冰茬,冻得似乎僵硬住了。
“我会答应。”
他对我说了这四个字,然后转身离开。
他的身影消失在漫天冰雪中,有几分悲怆苍凉的味道。
绍坤给我自由,我许他一世安稳,如此也算不相欠了。
我有把握,邵臣白绝对斗不过邵伟文。
我拦了一辆出租,在滨城兜兜转转,再次回到了王府一号,静谧的天空似乎诉说着什么,陷入了漫无边际的昏暗中,大学呼啸,北风凄厉,这是在南国最温暖的城市,却也有如此寒冷的日子。
我裹着大衣,静静的站在那里,风雪将我掩盖,天地都模糊一片。
我不知道我为何走到了这里,而不是回到邵伟文的别墅,他会保护我,至少在这一时刻,他会收留我,而不至于让我无家可归,这寒风雪天,街道上空旷得让人心凉,我就这样傻傻的等着,到底在等待什么我自己都不知道。
枯黄的路灯翻着凄惨的光芒,微弱极了,但是因为白雪皑皑,天地都有一股洁白的透亮,我靠着路灯,就那么伫立着凝视远方,脑海中一幕幕的回想着,从我初遇邵伟文,到在遇到绍坤,张墨渠像是谜一样,每次都来的漫不经心,又走得悄无声息,我卷入了邵家的争斗,最初勿忘心安,最后却迷路在了我找不到的方向尽头。
记得在张墨渠找到我住的公寓之后,我还见过他一次,但是他不知道,他也没看到。
在滨城市区最大的十字路口上,他夹着一只烟,烟雾缭绕中,他仿佛在回忆什么,伤感又神秘,落寞而潇洒。
他的目光凝视着远处的车水马龙,霓虹街头将他的身影衬托得愈发孤寂,就那一瞬间,我的心动了一下,似乎有什么在悄然的滋长着。
就如同最初,给我同样感觉的绍坤。
我目送他上了一辆车,拂尘远去,那一晚我做了梦,梦中有一个男人,同样的背景同样的落寞,我看不到他的脸,但我清楚,那还是张墨渠,这个充满了血性就像故事一样的男人。
恍惚中,我又回到了现实,风雪依旧漫天,积雪最多的角落,都没过了小腿,我踉跄的迈了几步,走上狭长小路,朝着那栋别墅的方向,不远处开进来一辆车,灯光打得刺目,我站在那里,微微闭上了眼,拿手背挡住那来势汹汹的光线,耳畔停住,脚步声窸窸窣窣,我再度睁开眼,那里站着一个人,和我相隔十几米,同样笼罩在风雪之中,黑色的大衣并不突兀,反而和这白茫茫的一片融成了一体,记忆里并没有几面,却清晰的脸庞跃入眼帘,我倏地鼻子一酸,再也控制不住,只想扑到他怀里大哭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