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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什么事?”江仁斌把茶盏放到江晚芙面前,边与她说着话。
江晚芙抬起眼,看向江仁斌,平静地道,“我要把母亲的牌位和坟茔迁走。”
江仁斌猛地一愣,正要收回去的手在半空中一滞,过了一瞬,他才若无其?事把手收回去,眼睛却?一直看着江晚芙,沉吟着道,“怎么突然提起这?事?你母亲的牌位,一直安放在宗祠中。至于坟茔,也一直有奴仆专门?侍奉,并无怠慢。你要是不?放心,可以去看看。”
江晚芙摇摇头,“不?用?了。我要把母亲的牌位和坟茔迁走。”
“你……”从江晚芙的情绪和语气中,江仁斌已?经确定,有人跟她说了什么。他立刻想到了杨氏,闭了闭眼,静默了会儿,脑子里快速划过多番说辞,才开口道,“可是有人和你说了什么,你误解了父亲……”
“误解?”江晚芙听着,忽地笑了一下,心里觉得很讽刺,反问自己的父亲,“父亲觉得我误解了你?那我是误解了你给杨氏下毒,还是误解了你害死我母亲?还是说,这?些年来,你的冷漠绝情,你的薄待生疏,你的漠不?关心,都?只?是我的误解?你卑劣下流,不?顾我母亲有孕在身,与她的丫鬟苟合……你自私无耻,一心攀附权势,为了攀附上杨家,害死了我母亲,如今杨家落魄了,你抽身而出,又使出同样的手段。我的的确确是误解了你,我误以为你只?是和别的男人一样,薄情寡性?,不?是一个好?父亲,可我万万没?想到,你比我想象的卑劣一万倍!”
江晚芙顿了顿,盯着江仁斌难看的脸色,心中没?有一丝快意,她只?很冷静地,一字一句道,“你让我觉得恶心。”
“……母亲为什么要嫁给你,我为什么偏偏是你的女儿……你这?样的人,根本不?配为人夫,更不?配为人父……从今往后,我和阿弟,同你再无瓜葛……母亲的牌位和坟茔,她留下的所有东西,我全都?要带走。”
江仁斌沉默半晌,终于开了口,“阿芙,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的确对不?起你母亲,但我没?有杀她……”
他自嘲地笑了下,“我是给杨氏下了毒,但她与你母亲不?一样。我娶杨氏,是因?为她背后的杨家。对她,我的确心狠了些,但我有我的难处,江家上上下下,都?指望着我……我没?有靠山,走到今天,靠的只?有我自己,表面上看着花团锦簇,可我一旦跌下去,就是万劫不?复,没?有人能拉我一把。我必须足够小心,足够谨慎,才能在官场险恶中活下去。”
“但你母亲不?一样,我娶你母亲,只?是因?为她。她无父无母,阿芙,你大可以去问问,我可曾借过卫国公府的势?”江仁斌摇摇头,神情很诚恳,“我没?有。从来没?有。你母亲嫁给我的时?候,曾对我说,老太太养她不?易,如今远嫁,不?能孝敬她老人家,已?是愧疚,绝不?愿麻烦她老人家,因?此我哪怕再难,也没?有想过让你母亲去求陆老太太。”
“那个时?候,我太年轻了,喝醉了酒,一时?犯了错。你母亲不?肯原谅,我那时?也年轻气盛,最是自负,亦不?肯低头,只?觉得你母亲性?子太倔强……直到你母亲生下庭哥儿,我知道她吃了苦头,私下前去求和,你母亲却?对我恨之入骨,咬牙切齿地咒骂我,甚至让我滚……我那时?还不?知道,只?以为她还恨我碰了她的丫鬟。直到你出事的那次——”
江仁斌顿了顿,继续道,“你母亲生病,无力抚养你们姐弟,你祖母便把你们姐弟,接到了她身边抚养。你自出生后,便一直是你母亲亲自带的,对她亲近慕孺,你祖母怕你体弱,过了病气,不?许你去见母亲。你甩开了丫鬟婆子,悄悄地去见了她。谁都?没?想到,你母亲她会忽然失去了理智,婆子听到你的哭声赶进去的时?候,她掐着你的脖子,口中喃喃着要带你一起走。婆子上前,用?力把她的手掰开,抱着你逃出去了。”
江仁斌说着,似乎是回忆起了痛苦的事,握紧了拳头,“后来,你大病了一场,险些丢了性?命。那一整年,你总是病着。我也才知道你母亲的情况,已?经这?样厉害了,大夫说她是受了刺激,才会如此,必须静养。我本心中愧疚,更怕刺激了她,更不?敢见她了……我派人去漳州府,想寻你母亲的亲戚,或许有长辈在身边,会好?一些。岂料派去的人回来告诉我,你的外祖父,你母亲的生父,便是得了同样的病,放火烧了全家,只?有你母亲被乳母救出。乳母隐瞒了此事,带着你母亲去了卫国公府投亲,这?件事,连你母亲自己也不?知道。”
“后来你母亲病情愈发厉害,终于还是过世了。你外祖父如此,你母亲亦是如此,我……我心中既担忧你们姐弟重蹈覆辙,又因?你们母亲之事心中愧疚,没?法坦然地对待你们,最后还是选择了逃避。我说得对,我不?配做一个丈夫,也不?配做一个父亲,我自私狭隘,你母亲的死,刺痛了我。我以为,只?要我不?去接触你们,不?倾注感情在你们身上,即便真的到了那一日,我也不?会太难过。”
江仁斌说罢,长叹一口气,抬眼看向江晚芙,轻声道,“阿芙,你还记得麽?你出嫁前来见我,我告诉你,人生哪能多如意,万事只?求半称心……这?话是说给你,也是说给我自己的。如果我早点知道你母亲的病,我绝不?会碰那个丫鬟,哪怕碰了,也不?会和你母亲赌气。一切都?是我的错,所以你恨我也好?,怨我也好?,都?是我活该。”
江晚芙怔住了,她看着江仁斌的脸,和他脸上不?似作?伪的神色,张了张嘴,想说自己不?信他,却?觉得小腹一痛,有什么东西猛地朝下坠一样。
江仁斌说话的时?候,便一直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此时?见她脸色白得吓人,也皱了皱眉,下意识地站了起来,“你……”
一开口,居高临下,视线没?了茶桌的阻拦,便看见她脚边一片湿润,竟也一下子慌了神,“你……你要生了?”
江仁斌飞快饶过茶桌,俯身要去抱她,江晚芙推开他的手,用?力大声喊惠娘的名?字。她疼得厉害,眼前的画面几乎都?模糊了,心里害怕极了,恍惚之间,被人抱了起来,她看见惠娘推门?冲了进来,后面还跟着白平和护卫,悬着的心才终于松了下来,她握住惠娘的手,喘了喘气,低声道,“我……我怕是要生了……去找白嬷嬷,去找大夫。”
惠娘吓得方寸大乱,手都?在抖,哆嗦着声音应下来,“是……是。”
白平拿过惠娘手中的披风,盖在江晚芙的身上,低声道了句“夫人,得罪了”,见江晚芙点了点头,才伸手从江仁斌手中抱过她。
江仁斌只?觉得臂弯一轻,就见白平和惠娘一行人,已?经带着江晚芙快步回棣棠院了,他回过神来,也快步走了出去,管事着急忙慌跑过来,看见他,哆哆嗦嗦叫了声,“老、老爷……夫人她……过世了。”
江仁斌的步子猛地顿住,面上表情僵硬,连一向是他心腹的管事,都?猜不?透他在想什么,但很快,他便恢复了平日里的模样,“知道了。去请城中最好?的稳婆和大夫,直接请去棣棠院。”
管事应下,下意识地想问夫人的后事如何处理,没?张口,猛地反应过来,稳婆和大夫……大小姐要生了?
他紧张地再不?敢多问了,看见老爷已?经快步出了庭院,也赶忙朝外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