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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
卫兼闻言明显一愣,隔了会才小心翼翼探问道:“姑姑的意思……?”
卫音荀无声笑起,将她面上病气也冲散了几分。她年轻时候虽不至容绝天下,但胜在才情过人,也曾艳名京都。只是这许多年,旁人提到她也只记得她缠绵病榻。“你若是特意去嘱咐这事,岂不是惹人生疑,官场之上步步如履薄冰,惦记你这位置的又何在少数,何必没的给旁人受之以柄?”
“是是是……姑姑说的是。”卫兼一脸受教很是感念的模样。“姑姑此来,可要见见松妹,眼下正被内人押着用饭去了,这些日子来着实是清减憔悴了不少。”
卫音荀点头,“我此来,正是为了她。”说话间,何尝不是股担忧神色。
“那小侄立即唤她二人过来……”
卫音荀起了身,叹了气道:“她性子执拗,只怕听你说我来便要躲着不肯见,还是一道去吧。”
卫兼点头称是,心中暗道这个姑姑倒是十分了解自家女儿的秉性。宁松是跟着萧淮押解的车马一道来的,这两日又仗着自己身份守在萧淮呆在牢中不肯走。就算是卫音荀今日不来,他恐怕也要差人去请她来了。
二人一道穿过一段回廊行至不多远处的另一排屋舍。屋内隐约传来低低的啜泣声,立在门口的侍婢欠身行礼随即撩起了纱帘,对着里头通报。
卫兼不敢逾越,亲自去掀帘子退了两步让卫音荀先入。
屋中只有两人,一人是个微胖的妇人,面容姣好却带了几分忧愁,抬头见了来人立即起身,“夫人……”
卫音荀和善的对之点了下头,便将视线转到了那个伏在桌子上低声抽泣的人。她将手轻轻落在那人的肩头,开口道:“松儿。”
那人呜咽之声更胜之前。
卫音荀皱了皱眉,顺势坐在了近旁的凳子上,又唤了一声:“松儿……”她抬手抚着她的背,似乎实在温柔抚顺。
隔了会,啜泣声低了下去,伏在桌上一动不动的身形终于是动弹了一下。她抬起头,双眼已经哭得红肿,更加之此前千里奔波已是满脸菜色,再没有当初被冠为云中二仙称谓的风姿了。饶是卫音荀,见到她这般模样也惊了下,皱起了眉头。
宁松喉间发哽,张了张嘴艰涩着想要开口,可又止不住落下了眼泪来。
卫音荀见她眼帘微垂,神情之中带了股怯弱不自信,知道这来回路上经历了什么。“松儿,你有什么事情……”卫音荀说着,语气也不由得哽咽了一下,流露出许多心疼来。顿了一顿之后,她才继续道:“不论什么事情,都有娘在。”
宁松被她这话说得心中动然,扑入她怀中搂着大哭了起来,一个字也再说不出来。
那卫兼见状便招呼了妻子沈氏一道出去,留她二人在此交谈。宁松渐渐平复,从卫音荀怀中起来坐直了身子。她并不宁沽南和卫音荀的亲生女儿,到宁府的时候也已是十年的记事年龄。加之之前卫音荀曾想将她嫁给萧池,故而多少有些隔阂,此时听了这些话,心中又是一番滋味。
“救救……淮哥吧……”宁松言语艰涩,她才开口便已经叫人觉得那嗓子沙哑,不似以往那样清越。
卫音荀面上不露痕迹,心中却是略微一哂,继而才缓缓开口:“人押在牢中,却是要公文才得释放。何况……”
“何况什么?”宁松紧忙追问。
卫音荀望着她,目光锐利了起来,叹了气说道:“你这两日下来,又岂会不知道此事到底哪里才是难为之处?”
宁松心中重重一震,神情怆然,她又怎么会不明白。之前在西北之地,她分明是和大长公主呆在一起的,而如今宫中却另有一位“公主”。以至于当日萧淮的获罪便没了由头,上面不发话也没有人敢处置,只得关着在说。知道这些内情的,不过几人,外人不清楚也不敢擅自作为。
如此,这事情恐怕就会成及其难办的事情。一念至此,宁松眼中又蓄满了眼泪。
卫音荀刚要再开口,反倒是岔了气接连咳嗽了好一通。宁松见她咳得身子都像要散架了一般,也吓了一跳,立即止住了泫然欲泣的模样焦急的去卫音荀背后给她顺气。
“啊!”宁松见落在地上的一口血,不由惊声。
卫音荀一把按住了她的手腕,低喘着道:“喊什么!”她抬手用捏在手中的的帕子将唇上的血迹拭去。“松儿,你若真想救他,便先随我回去。”她声音幽弱,可望向宁松的眼神中却带来一股不容拒绝。
宁松在这目光下,心志一松点了头。
——
卫兼带着夫人沈氏亲自送了二人出门,沈氏又规劝了许多话。等人上了马车走后,卫兼却是冷笑了一声。
沈氏是知道这位卫夫人身份的,但对于她在卫家的真正地位却是不清楚,而她夫君一向对此人恭敬,此时却是这番冷笑,不由意外。
卫兼笑着摇头望她,转而开口问道:“你说来日……是为夫的官阶高还是那卫海的官阶高?”
沈氏面上越发露出不解神情,紧张唤了一声:“老爷!”她自知底细,卫海出自卫氏嫡支,而他们不过是旁支,许多事情上根本没法相较。这些话原本也只能是藏在心底不可说出的,沈氏却不知为何自己夫君会在这青天白日下突兀说出,惴惴不安了起来。
“你这般谨慎怕什么!”卫兼少有的心情大好,见到沈氏这般忍不住大笑了起来。想起之前的自己又何尝不是这般模样小心伺候卫氏的那些族人,可如今……如今有了转机。他越想越是畅快,经年堵在胸口的郁郁不快都一扫而进了。
沈氏不明所以,追上了卫兼的脚步一道往回走,忍不住问道:“老爷可是遇见什么舒心的事了?”
“咱们要熬出来了!”卫兼眼中冒着光亮,将那“出头”两个字说得分外重。沈氏不明白内情,他却知道,这朝堂迟早要变天了。若不是着萧淮被踢到了他这京兆府,若不是宁松同来被他套出了许多话,他到现在恐怕都不知道大膺已经变了天了。
卫兼心中激动,唇角都连带着有些发抖,大膺就要变天了,他也就要熬出头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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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初,凉意陡然浓了许多,一众郁郁葱葱之中也有几片叶子显了颓败之意,落在了庭院中。
宁邺侯府的这处小院,这两日来人不歇,各个匆匆而来急急而去,平日考究的诸位官老爷竟也都没顾得上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
众人退却,方才一直站在庭院中的一个年轻人转而入了宁邺侯的书房阁楼。他身量高挑,着了一声天青色的长衫,墨发用玉簪绾了髻垂在脑后,难掩风流之态。他进了书房,见了端坐于桌前查看公文那人并不行礼,只是忽地一笑。他原本神情淡漠如冰,可这一笑过后整个面容犹如春风拂过,光艳照人。
宁沽南抬起头,面上无甚波澜的望着他。
“一切如侯爷所料。”那人开口,含着笑意。
“你做得很好,只是……”宁沽南目光直视着他,顿了一顿气氛就骤然冷了下来,“才方回京,你不必这般急着来复命。”
“詹春惜命,明知那人大难临头,又岂会再跟随左右?”那人正是詹春,相隔几月远处西北边陲,他却丝毫不见有任何变化。
宁沽南饶有兴致,指尖在手底下的公文上轻轻滑动,目光锐利的在对面那人面上来回扫动。隔了不知道多久,他才淡淡的启唇道:“识时务自然是好事情。”撂下这话,便不再继续,目光也从他身上挪了下来,只好像若是他怀有什么旁的的心思,他宁沽南也不会在意似的。
“她的病如何了?”
詹春扯起嘴角,笑得轻慢又不屑,“此去奔波,全是靠着我的药掉着精气神,内里早已掏空,若是……”越是说到最后,他的声音越是低了起来,像是一抹不可捉摸的青烟,透着股虚无缥缈的空无。“若是没有药人入药,应当撑不过……”
宁沽南垂着头,听见此处执着笔的手略微停顿了一下,“继续。”
“撑不过一月。”詹春说得笃定,没有半分迟疑。
宁沽南却是微不可闻的笑了一声,“她活得太久了。”他握着笔的手,似乎在微微发着力,手背上显现出皮下青蓝血脉,显得狰狞可怕。这原本只是一双用来撰写的手,此时却真正透出了杀人修罗刀一般的煞气。
“侯爷既然不愿此人活,又何必用这样曲折的手段?”詹春毫不避讳,将心中疑问问出。
——何必如此?
宁沽南此时微垂着头,旁人见不见他面上究竟是何种神情,但他自己被这话问得怔了下。思绪飘远,竟然是想到了以往的事情上去,一时眼眸中万种神情翻涌更迭不休。他越发压低了声音,冷淡道:“你只消做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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