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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光,我是叫你去开解她,不是叫你去打击她。”
“没什么。”那人执笔蘸墨,答也答得心不在焉,“通过试炼对她而言太过勉为其难,我已让她放弃。”
“什么?!”沈邑的反应与昨夜的伍雀磬如出一辙,都是乍闻放弃,神色惊/变,“你这话可是认真?放弃代表什么你不是不知,如若她两月之内通不过试炼,将会彻底失去——”
“我知道。”马含光打断那话,“但做不到就是做不到,总不至于待她命丧黄泉谷再说放弃。”
“真有这么差?”沈邑还是不死心,“究竟是她的问题还是你的问题,即便她真的实力欠缺,以你手段,不着痕迹帮上一把根本就非难事,还是你已另有打算,你打算放弃她了?”
马含光手下一顿,笔端悬于中空,蓦地抬眸向沈邑去看,似沈邑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笔尖浓墨滴落纸面,迅速扩散,马含光却仍旧直勾勾将人看住,好半天动也未动,如魂魄神游。
马含光在想,他为何竟未有过这种念头,自昨夜伍雀磬跌坐,他满心都是暂停闭关终止试炼,他想与其不惜代价杀鸡取卵,倒真不如舍了那满路荆棘的宫主之位,哪怕,这会令他计划大乱,满盘算计尽数落空。
然而除去放弃,其实另有他法通过试炼,小做手脚,略施手段,马含光一夜至今,却竟一样都想不起来。他唯独一心恐慌那日以继夜折损自身的后果。竭泽而渔,让伍雀磬如自己所愿登上宫主宝座,价值榨干,利用殆尽,到时她身体俱损,功力将散,毫无优势,终被自己弃若蔽履。如此结局,马含光甚至不愿多想。
就在伍雀磬失手跌落手中剑的一刻,马含光已再不能将其视作任意由自己操弄的棋子。哪怕,只为其与自己心中人那一模一样的笨拙,练剑时相同的变招,每到此处总会花样百出的卡壳,马含光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是愿相信师姐将她的一缕魂魄附着于廖菡枝之身,他才总会觉得自己并未失去她,总有一处地方,她在潜藏着关注他,她在望着他。
“怎么?”沈邑出声将人唤醒,“你可是想到什么?”
这人才缓缓搁笔:“的确,还有许多法子,说放弃为时尚早。”
当日,伍雀磬收拾好了家当,其实无非就是她自己,与几身剪裁不是偏大便是偏小的衣裳,等着马含光派人来接。
然而一日过去,他的话并未兑现。
又两日,伍雀磬心思全无,潦草练功,一面安心等人。但左等右等似乎什么事都未改变,四位长老还是轮番叹着气于她背后叹其不争,马含光那夜说过的话,她恍惚中见到的人影,似乎只是自己累至极致生出的幻觉,是她一心愧对那人所望而起的心魔。
十日已过,如此想法彻底占据了压倒性的位置,什么勉为其难不如放弃,马含光嘴上不说,对她一直以来的表现终归还是满意的,他此刻一定还在等着她严守约定试炼成功,而她,却竟然急中生乱,不进反退。
百步之外,伍雀磬怎么也想不到,会有一人隐身暗处,不声不响,旁观她十日之久。
十日之内,马含光已掌握伍雀磬四年以来的所有武功进展、以及困住她裹足不前的最大问题。这问题真的很难言传身教,无非就是普通高手迈向武学巅峰的一个思维逆转,转过这道弯,瞬间便能一通百通,将之前所学招式乃至内力流转重新组合,信手拈来,却招招都可将人体所蕴潜能发挥至极,此谓开窍。
原先,伍雀磬那晚夜间舞剑也并非一无是处,却不知是否因他的出现,三两句话否定其所有付出,而今,是真有江河日下、一日更不及一日的态势。马含光想起沈邑所言,自己于伍雀磬的影响,便就是一字之贬,严于斧铖。哪怕是面上略显的失望,对方觍颜讨好的背后,却是一连多日背地里的愁眉不展,甚至一蹶不振。
但这种事,如何能是她一人之过?马含光越看眸色愈深,面色就越是冷峻难测,蓦地转身,宽袖舞动,人便向那锻心渊的另一头大步行去。
空地正中,伍雀磬剑法突滞。比起武功,耳力好,是恐怕没做过瞎子之人一辈子难以企及的优势。不远的青松后似有动静,她落剑回过头去,却只见松枝摇摆,风过依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