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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一笑,却不说话。刘舫是吴管家自小看着长大,虽说这孩子老是不着边际的想要去做那骑马走江湖的一代剑侠,但平日里做活勤快,乖巧规矩,也没那些花花绿绿的歪心思。把草狗-交给刘舫,吴管家心中有底,当下便离开小楼去处理手头上的其他事务。
等吴管家刚一走远,刘舫接着跳上床,取了上衣穿上,紧接着又里里外外的忙起来,嘴里也不停叨唠着。“这行走江湖,最重要的便是一个义字当先,咱们好兄弟,讲义气……”
只是转眼,草狗尚未走出一步,刘舫便生生给草狗折腾出一张床铺出来,床单被褥齐全。
刘舫一屁股坐在那张新添置的床铺上,往边上拍了拍,示意草狗坐过去。却不想草狗恰一抬腿,左脚伤口处便隐隐作痛,只好一瘸一拐往床边走去。刘舫见状,赶紧跳到对面他自己那张床铺上,摸出一小盒药膏。
“行走江湖,膏药常备。草狗兄弟,赶紧试试。”刘舫也不等草狗回话,就直抱起草狗的小腿,找到伤处,帮擦起膏药来。草狗只觉那药膏恰一涂到身上便生出一股清凉之感,舒服之极。
这一夜,刘舫与草狗大谈他的江湖梦想,自然是刘舫说,草狗听。刘舫偶尔能找到一个肯耐心听他说那些梦话的伙伴,此刻拉着草狗,恍若捡了宝一般,坐在草狗床上,话匣子一开却就再难合上。而草狗一向有着足够的耐心,加上刘舫所说的东西,草狗闻所未闻,听得起劲。草狗这边兴致勃勃,刘舫讲的便更是带劲,如此循环,生生不息。
期间刘舫偶尔提到几句王府内的规矩,草狗便赶紧牢牢记在脑中。也不知这一夜是刘舫先睡着,还是草狗先合了眼。只知道第二天鸡鸣响起,两人悠悠转醒之时,草狗枕着刘舫的右腿,而刘舫的左腿则架在了草狗的肚皮上。
刘舫睁开眼,眯着眼睛看了看天色,这才暗叫不好,连忙弄醒草狗。“快快,干活了,干活了!”
草狗刚一下地,却发现他左腿伤势竟是完全好了,兴奋道:“刘哥,你的药真是神了,我这断腿,只一夜就痊愈了。”
从内屋拿出那个包子的刘舫听到草狗的这声赞叹,却是一脸惭愧,心中暗自嘀咕。
“真是奇怪了,平日没这么好效果啊!”
一人叼了一个包子,刘舫急忙带着草狗去了西海边,做那一陈不变的家务活计。做活期间,刘舫不忘继续说着他梦里那人来人往,万紫千红,繁花似锦的江湖。而草狗听着听着,心中竟也不由得渐渐对这“江湖”两字起了向往之心。不过终究只是向往之心,至于说是马走江湖还是西凉王府之中做神仙,此二者选其一的话,草狗的选择怕是不会有迟疑。
扫了一会地,刘舫看了那浩瀚无边的西海,突然开口道。
“王府内传说,这西海龙王武功甚是霸道,千百名当世高手死在了他的手上。将来我习武有成,必当入这西海一探,与这龙王一战……”刘舫举一把扫帚,做出一个持剑问天的姿势。
草狗抬头,从刘舫的肩膀看到那扫帚,眼中流光闪烁,开口说了一句。
“好看!”
恰逢这时,一声龙吟响彻天际,一条水龙自西海炸起,蜿蜒千丈,壮阔空前。刘舫与草狗刚抬起头,只一瞬,便被水浪淋成了落汤鸡。
“莫不是我把龙王给得罪了?”刘舫心中忐忑,看向草狗,犹豫着问了一句。
草狗眨眼,一口湖水如水箭般从他嘴里喷出。恍惚间,他仿若看见,一道剑光自湖底炸飞而出,直奔那昆仑山顶而去。这一去,就是千百里?当真是龙腾了。
此刻草狗心中波澜起伏不比刘舫少上半点,望着西海,愣愣出神。心中只想着昨日还好没有当真进到海里去捞那铁片,否则要是遇上了那龙王,那可真是死定了。
……
昆仑山上,天色黯淡,太虚观内,寂静无声。
却除了那得知师尊今日便要出关的舒同。
自天未亮时,舒同便开始忙里忙外的准备。洗尘的汤浴烧好;新制的道袍,布鞋,拂尘一一备齐;将他师尊爱看的几本道经摆好了位置……
足足忙了半个时辰,舒同环顾了几遍,想来是再没有什么可准备的了。这才放下心来,赶去他师父闭关处,静静恭候着他师父出关。
昆仑山山势平齐,整体雄壮却少了些独奇。不似北黄山奇峰怪石天下无双,亦不似竹幕山一峰三万尺,冠绝天元。昆仑山山势厚重,雄壮如西凉铁骑,但却仅仅只是雄壮。千百里的山势,却偏偏没有几座像样的峰,可以单独拿出来评点一番。外人道是昆仑无峰,但总的来说,还是能勉强找出几座略高一些的山峰,太虚观一观之地,占了三峰。第一高峰,莲花顶,相传是太虚观祖师爷羽化登仙之地,那可真切是登了天,做了仙,可不是常人说的死了。第二高峰,绝尘境。叫境不叫峰,此峰顶有天然山洞四个,太虚观代代传人在此闭关悟道。四个天然山洞经过代代高人的简易改造,渐渐成了四座仙人洞府。太虚观中若是说有人要闭生死观,那闭关之地多半便是在此了。
却没想,舒同一溜登上了绝尘境,自清早一直等到太阳落下,却哪里有见半个人影自这四座洞府之中走出。
等天幕整片暗下来,陆压慢悠悠的走到舒同旁边,一脸奇怪的看着舒同,嘴里一阵啧啧,却不说话。
舒同看了陆压一眼,一脸委屈。“便是小师叔告诉于我,我师尊今日出关……”舒同话说一半,后半句吞在肚子里,意思却是不言而喻。无非是腹诽陆压掐算不准,白白耽误了他舒同一整日的功夫。
陆压眼睛一翻,大摇大摆的踏入了绝尘境,只留给舒同一句。
“师兄天未亮时,便就出关去了莲花顶。此刻,怕是早就换了你准备的新道袍,下山去了。”
陆压进了生死关,不到问鼎,怕是不会出来了。
舒同听了陆压这话,脸色突地一变。嘴里喃喃反复这陆压的最后一句。“下山去了……”
到得最后,舒同脸色悲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几乎要一屁股坐到地上。喉间嘶哑,喊了一句。“我的师父诶……”
天未亮时,一鹤发童颜的老道拎着破旧拂尘,晃悠悠的出了绝尘境,上了莲花峰,遥望山下西海烟波浩淼。
“听闻小师弟下了昆仑山,想必是你这老东西捣的鬼。”老道拂尘一甩,指着西海大骂道。
一句骂完,将拂尘插在背后,老道一改之前的肃穆脸色,老奸巨猾的一笑,开口道。
“老夫惦记着你这老伙计,这一泡尿,憋了四年又七个月。特地省下,请你品尝。”
老道双手放于身前,腰际一阵扭动。一道水箭,直直射下,当空却化作了两道漂。
“咳!老啦!”老道看着那分作两道漂的清尿,自嘲一笑。之前撒尿的时候,老道手上沾了些尿,刚要往道袍上去擦,却发现身上道袍崭新,心中隐隐有些舍不得,只好拿过旧拂尘擦了擦。
西海波澜不惊,老道却是一脸追忆,许久,一声长叹。
“老伙计,老夫此次南行,怕是回不来了。”这苍凉暮气的话语,老道说的却是轻佻,仿若是在说着晚饭味道不错这种事情一般。老道举头望着昆仑云海之上旭日东升,霞光染红了半壁昆仑山的白雪皑皑。老道忽而叹一口气,说:“唉,不说了,你保重!”
拂尘一扫,一条水龙自西海炸起,蜿蜒千丈,壮阔空前。一柄长剑带着龙吟,奔腾至老道枯瘦如柴的手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