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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开口逐客,朱高燧却是依旧恍若未闻,于桌边坐定。
“小二,上酒。”朱高燧伸手喊道。
古柯轻声一叹,只见一直站在古柯身后默不出声的童子忽的上前一步,手中古朴长剑朝着古柯递出。古柯两指并拢摁在剑柄之上,只需一剑去则修罗出。青衫客骄奴儿双眼一眯,手中长剑一转,铮然出鞘半截。
然而却在这时,那想来推崇西凉王军马,不屑江湖游侠儿的小二端着两壶酒肆最有名气的杏花酒走到桌边,见了古柯与骄奴儿剑拔弩张的态势,却是惹不住又嘲讽几句。
“若是要斗剑,还请出去比划,本店小本买卖,经不起二位大爷折腾,若要是不愿挪步,小的便就可要报官了!”小二似乎对这种场面司空见惯,放下两壶酒之后,颇为熟稔的念下这么一段话便就转身走了。一边走一边还阴测测的嘲讽了几句。“斗剑的游侠儿在江南兴许还能唬唬那帮子秀才书生,可这是在西凉,两把破剑,谁看呐!”
古柯当下便又有些意兴阑珊的收了手,童子心有灵犀一般,古柯双指未动,童子却先一步退了回去。
古柯不说话,自斟自饮。
朱高燧伸手取过一壶清酒,悠悠开口:“也只有在西凉才能尝到如此正宗的辣姜酒,大都路边卖的辣姜酒大多兑水厉害,甚至于根本就是假的,半点不地道,没想这酒肆铺子不大,酒却是如假包换。这辣姜酒的制作工艺极为精巧,错了一步便就会失了地道。先是将高粱碾成碎粒,俗称渣子,留作备用。然后就是制曲,将大麦小豆磨成粗末,活水于曲模之中,以足踏之,成砖型,取出放置于曲房,分层堆积,间距寸许,待其发酵,即成酒曲。话说这曲房密不透风,半月一开,醇香四溢,可飘传九里,有九里香的美誉。最后酿制之法每家作坊都有家传秘方,但成品却是大同小异,想来此些秘方怕也大致相同。最早的时候,各家作坊都是在渣子内加姜汁,入窖发酵,七八日出窖,则酒成。此种辣姜酒色微黄,时至今日,各家多先蒸后清,辣姜酒再无异色,只因酒色清纯,还有“错认水”的雅名。”
酒肆不大,这朱高燧说话声音却不小,这一段关于辣姜酒的酿造之法说出来,却是将中酒客的注意力都给拉了过来。
酒摊老板伙计本就瞅准了这位俊逸神采公子哥不缺银两,听到满口都是称赞辣姜酒,更是笑口大开,这酒对卖酒人来说就是子女,哪家爹娘不喜别人称赞自己子女?何况这公子哥所说一切都有理有据,这辣姜酒的酿造之法说的半点不差,酒肆老板晃着脑袋,忙不迭的奉承了朱高燧两句。
“公子当真是有大学问之人,小老儿佩服之至,佩服之至。”
“说起这辣姜酒,却是还得要说上一段故事。这故事的主角可不是别人,恰正是咱们大明武将第一人,西凉王,岳王爷。”朱高燧双目一转,幽然开口道,将西凉王领兵路过西凉时,掘荒地的辣姜酒的故事娓娓道来,引得在场的诸位酒客议论纷纷。
“话说西凉王当年,以辣姜酒为引,火烧敌军十二万,当真是神来之笔啊!”胖商贾啧啧称道。
另一位酒客连忙摆手,压低了声音说道:“话可不能这么说,这火烧十二万大军,半个活口未留,可说是自长平之战以后,最大的惨案,实在是有违人和。西凉王想来也是知道这一点的,否则老战场之上,竖着的那些无字碑是做什么用的?”
……
议论声中,朱高燧看了看古柯,古柯也看了看朱高燧。只见古柯伸出手指,蘸了酒后在桌上写了两个水字,风火。写完之后,古柯作势举杯喝酒,不露痕迹的以大袖将桌上两个水字抹去。朱高燧也笑,一样故作不经意的在桌上写下一个雷字,而后再以宽袖将桌上水字抹去。两人一来一回,写了十多个字,字义晦涩,想来也就只有他们自己能懂了。
再说那山羊胡老头儿,失魂落魄的自酒肆逃出去以后,一刻不停,晚些的时候却是跑进了坯城以北的黄石镇。
而在暗处,山羊胡老头儿恰一跑出酒肆。就有两名大汉不知从何处掠出追着山羊胡老头儿跟上去,这两人一个刀疤脸,一个红面。另一边已有人早就准备好另外两匹健马,勒住缰绳在等着。
两名的人一落到马鞍上,两匹马立刻就又箭一般向北面窜了过去。
黄石镇在坯城算是个大镇。贯穿黄石镇的这条街本来是条很繁荣热闹的街。
但现在夜已深,新月如钩,淡淡的照在青石板铺成的街道上,虽然此地宵禁并不似西凉王府周边那般严厉,但那两骑快马急驰而来时,街上已看不见什么人。
刀疤大汉勒马四顾,沉声道:“你想他会不会在这镇上留一宿?”
红面大汉道:“会。”
“他”也只是个人,一刻不停的跑,也会累,累了自然就会找地方休息。只不过大家都不太把他当做一个人看待而已。
刀疤大汉道:“他若已留下来,这时候会留在哪里?”
红面大汉想也不想,道:“如意坊。”
如意坊是这里银子最多的地方。而“他”虽然不喜欢银子,但却最喜欢看到人懊恼错愕的表情。这就是他的毛病,如果他要休息,那他就一定会在赌场。
如意坊大门口的灯笼很亮,刺激的灯光,正在引诱着人们到这里来享受一个刺激的晚上。
门半掩。红面大汉手提抽绳,“得儿”一声,健马就直闯了进去。
一个面黄肌瘦的男人,正坐在院子里的座椅上打瞌睡。
红面大汉手里的马鞭忽然已绕上了他的脖子,厉声道:“今天晚上这里有没有一个穿着灰布袍的山羊胡老头来过?”
这人已被鞭子勒得连气都透不过来,只能不停的点着头。
红面大汉终于放过了他,道:“他还在不在?”
这人依旧在喘着气,又点了点头。
紫面大汉道:“在哪里?”
这人道:“他刚才还在珊瑚厅跟四个人喝酒,四个人轮和他赌钱,此刻不知胜负如何!”
刀疤大汉动容道:“四个什么样的人?”
这人道:“四个看样子很凶的人,跟你们打扮很像,但是对他倒很是客气!”
刀疤大汉眯着眼,急忙问道:“他们的人呢?”
这人回话道:“他们现在应该还在赌!”
红面大汉已勒转马头,冲入了左面一片梅花林里,梅花林里的珊瑚厅灯还亮着。
珊瑚厅里的桌子上杯盘狼藉,三四个酒坛子都已空了。当中有一张赌桌,骰子牌九都已散落在地上,赌桌上此刻只是放着满满一堆的金银,还有几套制式颇为不俗的衣裳。
刀疤大汉凌空翻身,一个箭步窜了进去,一脚踢开了厅后的门,等他见到其中景象的时候,他又怔住了。
房里此刻只有四个人,四个人排成一排,赤裸裸,直挺挺的跪在门口,本来已经苍白得全无血色的脸,看见这刀疤大汉,突然一下子胀得通红。
刀疤大汉的脸也突然变得有些难看起来,站在原地,一时之间居然有些不知所措。很快,红面大汉也赶了过来,见到厅中景象的时候也是当场愣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