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蕙宁公主将许多带有她生母痕迹的物或品都渐渐交到了自己手中,包括那套宫装华胜、以及那枚刻有公主封号的羊脂玉珏。
“听说隆昌姨母在京时喜欢到这里小住,渐渐的就成了她的私人别院。先帝疼爱隆昌姨母,原是打算待她出阁时做陪嫁的。”
龚景凡知道她有兴致听这些,亦不吝啬:“只是后来这份嫁妆到底没有用上,便都赐给了母亲。
我以前每年秋日都会陪母亲来住上阵子,只是她总想着以前的许多事,也不同我讲,我便都出去狩猎。
阿琼你还不知道,这山庄后面有片林子。对了,你会骑马不?”
他说得兴致勃勃,问后亦不等答话,自说自话的继续:“我都忘了,你小时候都被禁锢在周家那方天地里了,肯定不会。
那些大人总有百般套规矩,说什么闺阁女子不宜外出,不兴那些男孩子好的玩意。
我就见不得这个!听我母亲说,隆昌姨母的骑射都是顶好的,比之京中的将门子弟都毫不逊色。你若是喜欢,等日子暖上一些,我便教你。还有射弓……”
陆思琼唇边的笑意渐渐转换为苦涩,她突然感到莫名的烦躁、及无力。
倏地站起身,“你不要再说了。”
龚景凡正说得兴头上,乍然一见,立即慌了,语气都轻颤了起来:“怎么了?阿琼,你不喜欢听,我不说便是了。你别、别哭……”
他手足无措起来。
陆思琼眼中那些将落未落的东西,终究还是落了下来。侧过身子,背对着少年,拿帕子抹了抹眼眶。
“风有些大,我累了。”她说完,举步回屋。
进了房间,便忍不住把脸埋在胳膊中。
陆思琼分辨不出,对于生母到底是何种情绪。
按理说,隆昌公主是她的生身母亲,这份恩情大过天,是如何都得牢记在心的。
何况,听了那么多人说她过去的种种,该更感念其当初对自己的执着和护犊之心才是。
陆思琼知道,于一个女儿的身份来说,自己对不住她。
去年呼韩邪骂她无情狠心的时候,她反驳不了,是因为连自己都觉得,就为着那份恩情,自己便没有资格对隆昌公主说“不”。
可是,她又怕。
那样一个传奇人物,是活在旧人的过去记忆中,而不是在自己世界里。
陆思琼这十余年的生命里,就没有她。
但这个人又无处不渗透进生活里,让她避无可避。
陆思琼常常听人说,说隆昌公主年轻时候如何美艳动人、如何肆意个性。她听在耳中,只会联想起如今生母身在异乡不知是何样,便再不能直面如今的自己。
她凭什么能得到眼下这样安逸幸福的生活?
这份纠结、这份彷徨,让她对隆昌公主的人乃至事,都渐渐生出排斥。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大概是知道无论是身边人,外祖母、大舅母、蕙宁公主,甚至是九王,她们总是无意识中把自己看成了隆昌公主的延续,或者说是代替,所以很多习性都会从她身上体现出来。
譬如,国色牡丹的钗环佩饰;再比如,高调盛艳的妆扮……
她不说,可心里一直都清楚。
而刚刚,听龚景凡再说起隆昌公主年轻时的风姿,他好像潜意识里也觉得自己该活得如自己生母一般,善齐射、好弓箭。
可是,她是陆思琼,不是隆昌公主。
自己从小生存的环境就与那人不一样,又如何能有相似的秉性和气质?
陆思琼知道自己从来都瞻前顾后,永远不可能会有生母那种为了本心而视一切为无物的魄力。
方才那一瞬间,她突然觉得害怕,怕让眼前那个笑语晏晏的少年感到失望。
因为,她永远不可能做到他形容中的那个模样。
自己,怕是要辜负了他的期望。
随后的两天,许是心中积了事,陆思琼的精神也不太好,整个人显得倦倦无神。
龚景凡不明白那日午后牡丹坛边,自己说错做错了什么,几番想开口却在见到少女淡惘的神情后又把话收了回去。
他突然记起,那一年九王舅刚定下嫡王妃时,少女也曾露出过这般神色。
习惯了她的轻声笑语,习惯了她的低嗔恼怒,便见不得她这般愁眉苦脸。
他提出下山去陵县玩几日。
陆思琼原是心中矛盾,想着到底是不是该想法子去见见隆昌公主,但私心里又有着股抗拒,听闻对方这话,虽没什么兴致,却还是点了点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