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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子说:“那好,你什么都不用买,我这边都有。房子有的是,咱们成个家,能过日子,就行了。可以吧?”小路说:“可是,也太急了点吧?对不起你啊,太草率了!”“那就说定了。哪天晚上,我带你过去,跟我干爹见见面。”“好,可是,怎么着也得添点新东西呀。”
纪子回到家,就对庞善祖说:“干爹,我要嫁人了。”庞善祖问:“啊?谁呀?咋没告诉我?”“我也是刚决定的,技术员小路。明天,我把他带回来,让您见见。”“这是好事。可是你,别委屈了自己。”“不能跟天德君结婚,我一切都无所谓了。不过,小路人也挺好的。”
纪子下了决心,说干就干,她在自己房间的窗户和门上,贴了喜字。小路骑了三轮车来,他和纪子往屋里一趟一趟地搬着大包小裹。纪子说:“小路君,你陪我干爹说话,不用管我,我自己来。”
小路把手里的礼盒放到桌上说:“庞大爷,我叫路为民。”庞善祖上下打量着:“还拿东西干什么,不必多礼。小伙子,你这个儿,比纪子高不了多少啊?”小路说:“是,我这个儿一直没长起来。但是,我脑子好使,咱个儿头不行,就得在别的上找回来。”庞善祖笑:“不错,有个性。来,坐下。”
纪子走过来说:“你看,那就是我的房间,就用来做新房。把这些新的被褥摆上,再把你的东西加上,今晚咱们再加班,布置一下,就可以了。到那天,请小路君的父母和亲戚都过来吧,我亲自做菜,招待他们。”小路说:“那怎么行?你是新娘子啊!”纪子说:“新娘子为什么不能做饭?结了婚也要做饭,没关系的。”
小路说:“庞大爷,我就是觉得太仓促了,可是纪子说,不用那么准备,其实,我们家那边,都准备着呢,就是得要点时间……”庞善祖说:“她要这么办,就依她,不赖你。两人要是真好,不在那个,一点点来也行。”
全部苏联专家一同开会,伊万诺夫传达了上级指示,要求所有专家的工作全部停下,听候通知。众人惊愣之后开始议论。
娜塔莎说:“伊万诺夫同志,所有的项目都正进行到重要阶段,这样做,要出大事的。”伊万诺夫耸耸肩:“这是上级的指示。我猜测,是两个国家之间,出了一些问题。国家的事,比起几个项目要大得多,执行吧。”
娜塔莎要哭出来:“天哪,怎么会这样?庞还在天津没回来……”谢里耶夫说:“娜塔莎,即使庞天德回来了,结婚的事,还是慎重考虑。万一形势再发生什么意外的变化,你们怎么办?难道还像上次,再离一回婚吗?”
娜塔莎想着,突然起身跑出去,开上吉普车找到厂政工处高处长说:“处长同志,我请您给我们开结婚介绍信。”高处长说:“娜塔莎同志,我是爱莫能助。”“什么意思?”“是一句中国的成语,就是说我想帮助您,但没办法,帮不了,我没有权力。另外,最近的形势,您没感觉到吗?”
娜塔莎摇头:“处长,求您别往别的事上说,两个人相爱,要结婚,跟别的事没关系。”高处长笑了:“娜塔莎,您是业务专家,但是政治的敏感不太够。这事我得向上级请示一下,再说,您这申请书上面,也没有庞天德的签字。”
庞天德回来了,他刚一下车,就被娜塔莎拽上吉普车,来到厂办大楼前。娜塔莎掏出结婚申请书递给庞天德说:“快,签字。”庞天德笑着签字:“娜塔莎,那么多年咱们都等了,还差这么一会儿?”“庞,明天咱们就结婚。”“明天?还没到五一呢,明天又不是星期天。你怎么了娜塔莎?”娜塔莎说:“我怕。”庞天德问:“怕什么?纪子又说什么了?还是老爷子……”娜塔莎摇头:“都不是,快走吧,进去。”
庞天德和娜塔莎在楼梯口与已升任办公室主任的刘秘书走了个迎面。娜塔莎急急地说:“刘主任,我们去找书记同志,批准我们的结婚申请,然后再去厂办找您,给我们开结婚介绍信。”
刘主任说:“天德,这事先放放吧。书记和厂长都上局里开紧急会议去了,总工程师刚给几个车间主任开过会,就缺你,他让你单独找他,现在就去。”庞天德问:“出什么事了?”“我也不知道,反正这两天苏联专家的工作都停了,厂领导的脸子都不好看,你快点去于总办公室吧。”他转脸对娜塔莎说:“娜塔莎工程师,书记同志去局里开会,得等他回来签了字,我才能开介绍信。您等一等吧。”
庞天德气喘吁吁地来到于总办公室,于总告诉他,要利用一切机会,向专家请教,具体就是向娜塔莎和谢里耶夫多学、多问,把以后的安装和调试都问到,能掌握多少掌握多少。他们虽然已经暂停工作,但是,你可以利用跟他们的个人关系,多问问。庞天德神色严肃地问:“到底出什么事了?”于总说:“年轻人,不要多问,按我说的,抓紧工作,抢时间!”
娜塔莎开车来到工业局,领导都去省里开会,值班的马副局长也不在娜塔莎的结婚申请报告上签字。原因嘛,娜塔莎是苏联专家,现在是非常时期。
没人敢签字,娜塔莎急坏了,她在车间问庞天德:“明天,不管他们批不批,我们就结婚。庞,你有没有勇气?”庞天德说:“我当然敢。不过,必要的程序还是要有的吧?”“咱们就自己批准了,能怎么样?”“那也行,来个先斩后奏。”
娜塔莎问:“什么意思?”庞天德说:“中国的成语,意思是先把事情做下了,再请示汇报。”娜塔莎说:“这个成语太好了,先斩后奏——”“多少也要准备一下,我通知几个好朋友来热闹一下,就在车间食堂搞个联欢会。”娜塔莎凑到庞天德的耳边说:“庞,今晚,别回家了,我们去住新房!”
就在这时,谢里耶夫急匆匆跑来说:“娜塔莎,伊万诺夫同志发火了,到处找您!不是说原地待命吗?您怎么跑到车间来了?快走吧,吉普车在外面。”娜塔莎问:“到底什么事?”谢里耶夫说:“开紧急会议,全部苏联专家都要参加,同时,等国内上级的电话。”
娜塔莎看庞天德。庞天德说:“你先去开会,明天的事,就这么定了。”娜塔莎说:“庞,在新房等着我!”谢里耶夫把娜塔莎拉走了。
事情真是十万火急。凌晨三点,伊万诺夫在专家会议上通知:国内命令,停止一切援建项目,所有专家立即撤离。现在中苏两国的关系,已经破裂到无法继续合作的程度。第一批撤离人员乘当天傍晚的火车走。
伊万诺夫特意留下娜塔莎。娜塔莎呆呆地望着伊万诺夫问:“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变化?”伊万诺夫说:“同志,政治高于一切,其他与我们无关。”“可是跟我有关啊!我明天要跟庞天德结婚的!”“娜塔莎同志,我很遗憾。但是,这也是好事,如果您和庞天德真要再次结婚,那结果会怎么样?”
娜塔莎突然起身:“哦,庞还在新房等我,我得去找他。”伊万诺夫说:“这不行,请您回去睡觉,您是第一批撤离人员。”娜塔莎发作:“为什么不让我见他?”“因为我要对您负责,您必须当机立断。爱情,不是那么神圣的。”
娜塔莎大喊:“胡说!爱情是神圣的!这个世界上只有爱情是神圣的!就算我跟他做最后的道别,您也得让我去!您不能这么残酷!法西斯!我不用您负责!”
娜塔莎不管不顾地往外走。伊万诺夫说:“不许单独行动!谢里耶夫!跟着娜塔莎,让他们见一面就走,要保证她的安全!”
已经是凌晨了,屋里台灯还亮着,庞天德在沙发上睡着了。听到急促的敲门声,庞天德起来开门。娜塔莎扑进来,拥抱住庞天德说:“庞,来吧,我们结婚。”庞天德问:“怎么了娜塔莎?等等,你们开会说什么了?天都快亮了,不行的。”
娜塔莎说:“没时间了庞,我今天晚上就要走了,全部撤离,懂吗?离开中国!”庞天德大惊:“啊?为什么撤离?”“我也这样问,可没人回答。我们就结婚吧,来吧——”“不不,娜塔莎,我要把事情弄清楚,我要去找厂长。我们不能这么偷偷摸摸的,我起码要给你一个正式的婚礼!”
娜塔莎吻住庞天德说:“庞,谢谢你……抱紧我!”庞天德抱住娜塔莎说:“你在发抖,你冷吗,”娜塔莎眼含泪水:“庞啊,亲爱的,上天还在继续捉弄我们。这是命令,不能更改。我是第一批走,今天晚上的火车,还有什么婚礼啊!”庞天德说:“我的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娜塔莎说:“如果这次是永别,我不在今天把身体给你,给我最亲爱的人,我怎么能甘心呢?我会后悔一辈子的!”庞天德说:“不不,绝不是永别!我一定要去找你!娜塔莎,还记得绥芬河吗?上次我失约的地方?那个最窄的河边?还记得吗?虽然我们没在那儿见面,但是我们不是都已经去过了吗?你留在树上的头巾我不是也找到了吗?所以,我们还有最后的希望。你记住,只要我活着,我就会去。在那个河边,只有我们两个,我们会忘了一切。爱情之火,永远不会熄灭!”
娜塔莎说:“真的?庞,你真的会去吗?你不是哄我吧?”庞天德说:“我说了,只要活着,我就一定会去!”
二人热烈地亲吻,娜塔莎慢慢往床边移动,她开始解庞天德的衣扣,二人都喘息着在对方的耳边说话。庞天德说:“这样好吗?我们还没有拿到结婚证书。”娜塔莎急急地说:“亲爱的,我不能再等,我要疯了,庞!我要让你记住我。”
庞天德说:“我早就记住你了,从那天,在帐篷里第一次见到你,从跳伞那天,从轮船上我们枪对着枪那天,从你审讯我那天,从你回到中国那天,从车库里我们的第一次那天,从洞房那天,我就牢牢地记住了,一时一刻也不能忘。”娜塔莎说:“不,我是说,记住我的身体,记住我的温度和气味,我要让我们俩的血液融合,今生今世,永远不忘……”
谢里耶夫在外面等急了,开始敲门喊:“娜塔莎同志,快走吧,上车前还有一大堆工作要做。”娜塔莎说:“你先走吧,我自己回去!”“伊万诺夫同志命令我把您带回去,请您遵守纪律,走吧。”
庞天德无奈地开了门,谢里耶夫进来说:“噢,庞主任,对不起,很遗憾,我必须把她带回去,请您原谅。”庞天德强忍悲伤:“娜塔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告诉我,晚上我去送你。另外,记住我说的话。”
娜塔莎极不情愿地走到门边,看着庞天德,依依不舍地出了门。庞天德环视着屋子——那被轻风拂动的窗帘,那两人的照片,那大红的暖壶,那床上摆在一起的两只枕头,那地上的两双拖鞋,一样一样全都变得模糊起来……
娜塔莎突然又跑回来说:“孩子!孩子怎么办?庞,我请求你,把庞里奇让我带走吧。他就是你的化身,看到他,我会觉得你就在我的身边——当然,爸爸也是爱他的,我看出来了,可是……”庞天德看着娜塔莎期待的目光,点了点头:“孩子,你带走,我把我的和他爷爷的那份爱,都放在你的身上了,娜塔莎,你肩负重任,辛苦了!”
娜塔莎哭着跑上来,最后亲吻了庞天德,转身跑了。庞天德慢慢跪在地上,抚摸着又红又亮的地板,用拳头一下一下由轻到重地捶,嘴里也由轻到重地喊着:“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娜塔莎走了,庞天德急忙去见贺书记:“贺书记,我请求,今天下午,跟娜塔莎同志,举行婚礼。”贺书记有点惊愣地看着他:“庞天德,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不太合适吧?”“贺书记,要是我不去天津进货,现在可能已经结完婚了。”“所以啊,世事难料,谁知道会发生这么大的变故?”
庞天德说:“可是,我们怎么办?我们在战斗中产生的爱情,多珍贵,多难得,难道就这么完了?”贺书记说:“如果两国友好,那自然没说的。可是现在这个情况,个人的事就是小事,大局不是个人能左右得了的。他们这一撤,我们全厂的事都算不了什么,全市、全省,乃至全国,多少个项目,多大的事业一下子全瘫痪了,受损的程度有多大你知道吗?难以估量啊同志!这个时候你还要结婚,我真不好意思说你。你不说趁着他们还没走,多学点东西,多问点东西,留下一点有用的,把心思放到工作上去,你还想别的!别说我没权力批准,就算我批准了,婚礼一结束,人上火车了,从此一辈子不见面,咱们干吗哪?”
庞天德底气不足:“还会见面的,哪能一辈子不见?”贺书记又气又笑:“你!走火入魔了。行,我没时间说你了,你自己醒醒吧,快回车间去,把工人的情绪安抚好,好好想想今后生产上的事!”
庞天德跟着贺书记走出办公室,在贺书记走出几步之后喊:“贺书记!你不了解我们的感情!我们的感情是超越国界的,是超越政治的!”贺书记转身,快步走回到庞天德身边,控制着音量但很严厉地说:“庞天德!说话要注意!这话跟我说就算了,今后不许再说!你这样很危险,会犯错误的!”
庞天德失魂落魄地走进车间,看到工人们都围在一个地方,娜塔莎也在。他走过去。谢里耶夫在生产线前收拾东西,他把所有的图纸和资料都装进一个大袋子里,又查看技术员给他打开的工具箱,从里面往外掏,很仔细。
技术员说:“这个是我自己画的。”谢里耶夫用生硬的汉语说:“不行,你还记了一些数据,这显然是我的图纸上的东西,我要拿走。”庞天德冲上去说:“谢里耶夫!为什么拿走图纸?拿走了我们怎么办?请你放下!”谢里耶夫耸肩:“是我们上边的命令,没办法,我得执行。”
庞天德欲夺:“可是这是我们技术员自己画的,你不能带走!”娜塔莎上前拉住庞天德:“庞,别争了。所有的资料都没了,你留下一点也没用,不要发生冲突。”庞天德说:“娜塔莎,你们这是干什么?真有这样的命令吗?国家不好了,生产有什么错?设备有什么错?这不是报复行为吗?”娜塔莎轻声喝止:“庞!不要乱说话!”
谢里耶夫又背着大袋子到那套新的生产线旁找着,看到地上掉了两张纸,捡起来,举着对众人说:“按照命令,一张带字的纸也不会给你们留下!”庞天德又欲冲上去,被娜塔莎不动声色但死死地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