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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抓住他的双腿,愤愤地说:又尿了,这小东西!
湿重的婴儿的气息,使惠子晕乎起来。
亚平啊,那时,你要是跟他一起去就好了!海南,全中国最明亮的地方!
哦,那还了得!我妈差点打断我的腿!
房间里充溢着肥胖婴儿的乳香乳臭。
第二天下午,亚平突然打电话到郊区的学校,找惠子。惠子刚拿起话筒,就听见亚平在电话那头呜呜大哭。
亚平?亚平?亚平?
亚平好像就是要惠子听她的哭喊。她一直哭了五六分钟,才止住。
他打我!他居然敢打我!
谁?谁敢打你?
陈祥子!烂厮儿陈祥子!
惠子下了课,急忙坐郊区车赶回来。
头天晚上感觉还是那么温暖舒服的家,转眼就变得冰冷、混乱。没有勤勤恳恳的男主人的照料,烧煤球的炉火灭了。亚平原来不会生火,甚至不会洗尿片,也不懂得用开水和奶粉给婴儿冲牛奶应该用什么比例。她蓬头垢面,眼皮和肥脸都浮肿起来。她原来什么都不会,只会唠叨和诅咒。
婴儿饿了。亚平想保持体型,一直憋着不哺乳,又和陈祥子干架,奶水真的就回去再也没有了。婴儿不明事理,一股劲地哭叫,锻炼着他的肺活量。
惠子赶紧去楼下把炉子生起来。她发现,他们的煤块里有些黄黄的夹层,是属于含硫的那种。她耐心等待,等煤块烧得透些,燃烧较完全,那种一氧化硫的臭味完全消失了,才把炉子提到亚平的房间里去。有从楼下的厨房里找到《育儿大全》,看来陈祥子一直在仔细研读它,按照上面的指引,给婴儿冲好牛奶。婴儿安静下来之后,亚平也安静下来了。
才原来,战事自头天深夜始。陈祥子深夜才回,亚平拦住他一番辱骂。她已经传染上了雨城女人那种不狠不过瘾的疾病,明知道他是孤儿,却反复地咒骂他的母亲。她不会知道,在孤儿的心中,母亲多么让人向往,多么神圣!个性阴冷隐忍的陈祥子,终于张开爪子、露出呲牙了。
一番又一番的辱骂之后……惠子听得牙根发冷!天底下竟有如此憎恨男人的女人:她嫌咒骂不够劲,干脆拉他近来,照着他虽瘦却不乏光泽的脸颊狠抽耳光;天底下竟有如此对女人狠毒的男人:他勇敢还击,麻利地挽了她的头发,将她从外间拖进里间又掼到外间水泥地上……
惠子想象他们两人,亚平的动作准确,毫不迟疑,是从小在街头看打架学来的;陈祥子瘦小,也并未酗酒,在情绪走向极端之后却有意想不到的爆发力;亚平扔掉保持多年的小姐淑女姿态,陈祥子亦立时从秀才风度的桎梏里挣脱出来……两人缠打在一起,慢动作似太极拳一般你来我往……
惠子说,怎么会变成这样,你家的局势不是一直被你掌握和控制的吗?
亚平并不悲伤,她说,她和他吵骂,早已经是家常便饭了,他历来都是不吭声地忍着的。只是这次真是意想不到,这次瘟猫也会发怒了!本来,每次干架,亚平对事态将如何都是有心理准备的,但这次,他不但打了她,而且扬长而去,亚平不知道……
惠子想起这房间昨天的温暖,炉火熊熊燃烧,婴儿安静酣眠,男主人勤恳奉持……就忍不住哭了。
惠子抬起头来,亚平并要她诅咒陈祥子。
为什么?为什么?我不会诅咒人的,我从不骂人。
你要帮我,诅咒他!你知道吗?你有这个能力,你可以诅咒人的。
谁说的?我怎么会……
很久以前,一个街边卖葵花籽的老奶告诉我的,她说:经常和你一路走的那个女孩子是谁啊?她不是人。至少,她本来不是人。她如果不是狐狸,就是猫。我问她,为什么这么说,是不是因为她恨你,她说不是。她说,她没有恶意,她很喜欢你,看见你很亲。她要我好好对你。我问她,你这么一个孤儿,我对你好,有什么好处?她说,好处啊,就是:我想诅咒谁,就可以让你来诅咒,你嘴里出来的每一个字都是灵验的。
惠子听了半天,愣愣地说:我不知道你到底在说些什么!
亚平不放过她:我知道你行的,我妈妈的邻居也说了你就是那种人。
哪种人?
有诅咒能力的那种人。
好吧,既然你要这样认为。你说,你要诅咒陈祥子什么?
我要你诅咒他,他那么打我,他的女人,他的报应一定出自他那打人的手上!
亚平你要想好,他还是你丈夫、那孩子的爸哦。
亚平咬紧了牙:他马上就不是了!我要占了他的房子,让他一无所有;我要去他单位告状,让他领导开除他,以我的关系,说的做到!我要你诅咒他,让他残废!
惠子眼前发黑。
炉火熊熊,开水翻滚,房间里重新充溢着肥胖婴儿的乳香乳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