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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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此我和这所房子永久地告别，我和儿子搬回我们单位的一间小屋去住。苏晓则理所当然地回到教室公寓去住。我无数次的期盼分房，而他从我妈那里骗取的钱分到的教师公寓我连看一眼的机会都没有。愚钝的我竟然在几年之后联想到苏晓一贯的撒谎行径，才意识到那房子绝不会只卖到十万零四千那么简单。而此时再去追究又有什么意义呢。以他的一贯作风，必然把一切工作都做到了前面，他肯定会给买我家房子的人一些好处，并大肆控诉我的不是，赢得人家的同情，即便我以后找上门，人家也不会向我吐露半个字。这么想想，只能算了。还能怎样呢？

    离婚之后我终日躺在床上像个死人一样，当然我要真是个死人就好了，而我现在真是生不如死啊。我无声无息地躺着，浑身乏力，一颗心却痛得要命，那是什么感觉啊，那种无形的刺痛刺得人简直无法承受。如果有来生，我祈祷上苍，让我从未深爱过任何人。我全身的皮肤似乎被剥离得一块一块的，任何风吹草动都会生疼，这就是体无完肤的真正含义吧。而最痛的是我的心，我的精神，我的灵魂。它看不见，摸不着，而我却被它折磨得死去活来。我知道我爱苏晓，却不知道自己究竟爱他有多深，离婚，这种分离的方式将一直深爱他的我硬生生从他身边拉开，把我对他的爱活生生地斩断。我对他的爱因为强行分开而更加炽烈深厚，就像开闸的洪水锐不可当却又无处奔流。我觉得那种爱深不见底，而我就沉浮在爱的中心。风来了，浪来了，我被这种无形的“爱”击打得几欲沉底，我拼命地挣扎，却始终逃不出感情的漩涡。我恨自己无能恨自己软弱，恨自己痴心，我甚至用力地扇自己的脸，好让自己清醒。而我始终如一摊烂泥，扶不起，也甩不出去。我在任何时候都会莫名其妙地大放悲声。有时候我走在华灯初上的街上，走着走着却忽然被悲伤袭中，悲从中来，痛得我忍不住蹲在地上痛哭起来，搞得孩子也跟着一起哭。有时候是跟好友倾诉，说着说着就大哭不止。弄得好友无所适从。还有的时候我自己坐在那里吃饭，不知怎的就想到我和苏晓在绍兴的街上一家饭馆一家饭馆打听菜价的情景，想到他馋肉的样子又忍不住泪流满面。更多的时候是我躺在床上一遍遍听歌，在MP带来的歌声里沉醉起伏。菊花台，布列瑟农，白月光。。。。。。这些悲伤的歌曲在我听来更是致命地痛。尤其是周杰伦的那首新歌《菊花台》，它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每一段曲，在我听来都是撕裂的痛。歌曲如泣如诉，缓缓流淌，而我的脑海里却是纷繁芜杂，快速播放的往昔的画面。歌曲开头的“你的泪光，柔弱中带伤，惨白的月弯弯，勾住过往。。。。。。”在一开始就紧紧抓住我脆弱的心房，继续听下去，“雨轻轻弹，朱红色的窗，我一生在纸上，被风吹乱，梦在远方，化成一缕香，随风飘散，你的模样。。。。。。”这一句更是让我涕泪奔流，透过迷蒙的泪眼，我似乎看到苏晓从前的笑嘻嘻的模样。看到我和他这些年饱经的风霜。听到歌曲最后高潮的部分：“菊花残，满地伤，你的笑容已泛黄，花落人断肠，我心事静静躺。北风乱，夜未央，你的影子剪不断，徒留我孤单在湖面，成双。。。。。”我就联想起我们在金池二中，苏晓被单位开除那一段难忘的旧时光，想到曾经的伤痛，想到对他的无比痛惜，想到逝去的种种，我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直哭到天昏地暗，哭到昏昏欲睡，这才安静下来。十三年来所有的风风雨雨，恩恩爱爱，出双入对，变成一幕幕影片轮番在我眼前回放。如果能选择我愿意选择部分失忆，将我和苏晓在一起的所有片段都尽数删去。如果我有来生，我会祈祷自己不曾深爱过任何人。而这只是如果而已。每天奔走在路上，我都有一种说不出的悲怆。我脑子里常常盘旋着《过零丁洋》中的那句话，“痛上加痛，痛何如哉”，甚至觉得这句话仍无法表达出我内心悲痛的程度。如果有谁能够挽救我的婚姻，我就是肝脑涂地，在所不惜。于是从不信神的我开始向各路大仙痛哭流涕，乞求他们给我机会，让我的婚姻起死回生。更多的时候当我实在承受不了的时候我会设想自己暴病或因车祸暴毙的场景，或者诅咒自己死于非命。即便那样也比这么痛苦苟活着好。想想我真是佩服那些轻生的人。佩服他们的勇气。每每痛苦袭来之时，我一个人还要掰成几个人使，一个作我自己，一个扮作我的亲友。每次想不开时，另一个“我”就会轻声抚慰我，疼爱我，鼓励我，直到痛苦暂时远离。有时候，我会使劲地扇自己耳光，我用力很大，扇出的耳光很响，我却仍感受不到疼痛。我便开始痛骂自己：“林琳，看你是个多么愚蠢多么白痴的一个女人啊，你爱了人家那么多年，到头来，人家眼睛眨都不眨的就把你一个人给扔掉了。你爱他如生命，他却视你如草芥。你为什么这么傻呢，啊，你说打你亏不亏啊。人家正蓄谋已久想要摆脱你，你竟给人家这么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天底下没有比这个理由更冠冕堂皇，更能作为离婚的借口了。你却这样授人以柄。你傻不傻啊。”骂完我又扇自己耳光，又开始哭泣。然后我心里的另一个扮作亲友的“我”就赶忙“跳”出来劝导我，把我“抱”在手心里：“林琳，别难过，所有的狂风暴雨尽管让它冲你来好了，敢作敢当，有什么呢，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呢？离开谁不能过呢？一个不懂得爱你的人，又何必还死死纠缠着不放呢？”虽然自己百般劝导百般抚慰自己，我还是很不好过。每次一想到从今往后要一个人度过漫漫长夜，我就觉得头顶好像有一座大山，正向我压过来，直压得我无法呼吸。看着小屋的那扇窗户外面无尽的黑暗，我浑身蜷缩在一起，整个身体冰冷得像一具尸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