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厦门云顿与莆阳陶然这场杯赛是通过福建卫视向全国直播,欧阳东暴力攻击对方前锋、在队友劝解下依然拨开人群冲上前去撕扯主裁判胸徽的丑恶一幕,同样被中国足协竞赛部的官员们看得一清二楚。比赛结束后一个半小时,足协就做出反应:
“……鉴于莆阳陶然俱乐部二十三号队员欧阳东在五月二十三日下午足协杯第四轮比赛中的恶劣行为,……对欧阳东罚款人民币六千元、停赛一百二十天;对莆阳陶然俱乐部罚款一万三千五百元。……”
与处罚书传真件一并送达的还有一份足协领导的信,信中措辞十分严厉,不但表示出足协官员们对欧阳东行为不检的不满,而且对莆阳陶然内部松懈的管理很恼火。“……成绩是很重要,但是球员自身的道德教育也一刻都不能放松!扪心自问,你们队伍中象欧阳东这样的球员,在赛场上如此恶劣的所作所为,是一个职业足球运动员应该具备的道德水平吗?在全国观众面前踢打对方球员、推攘执法裁判、撕扯裁判胸徽,这样的事情以前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在宾馆房间里,方赞昊仰靠在沙发中,面对茶几上这样一份说不清是出自足协领导之手还是出自领导秘书之手的信件,皱着眉头沉吟不语,他先得弄明白这封信的性质,这是一封私人信件还是一份公开信,对于俱乐部下一步对欧阳东的处罚定性很重要。几分钟前,集团公司分管俱乐部工作的副总也来过电话询问这事,“……这事对企业形象的影响很不好,市里有关领导也过问了。对那个二十三号要从重处理,要杀一儆百。”这可真叫人难办。
方赞昊瞟了一眼木着脸一言不发的董长江,又看看那两个同样面无表情的助理教练,慢慢说道:“足协的处理意见和领导的信你们都看过了,集团公司敖总的电话内容你们也知道。老董,你说说,我们对欧阳东该做个什么样的处罚?”董长江勾着腰,只是一口接一口地抽烟,也没抬头,淡淡地说道:“你是俱乐部总经理,又是领队,象这样的事情,你说了算。该怎么处罚就怎么处罚,我没什么意见。”方赞昊就被顶得一楞,张着嘴哑了半天,才自找台阶去问那两个助理。
一个助理就冷笑着说道:“处罚欧阳东?你去看看欧阳东现在是个什么样,再来说怎么罚。你今天要是处罚他,那帮队员明天就非闹翻天不可,后天去南京,还能打迪雷斯吗?”另一助理就接着道,“方总,队医从医院来的电话你也是知道的,欧阳东光眉梢就缝了几针。云顿那帮兔崽子脚下不那么狠,欧阳东会那样做吗?这孩子平日里规规矩矩和和气气的一个人,连脸都没和人红过,不是被逼急了,他也不会做出这样出格的事。”
方赞昊也叹气。凭心而论,欧阳东那样做法,他自己都很有几分解气。可话说回来,解气归解气,纪律归纪律,要是他方赞昊今天晚上不拿出个俱乐部内部处理意见,在足协那里过不了关,在集团公司也过不了关,在媒体面前同样过不了关。可到底怎么个处分才能让方方面面都接受哩?他现在只觉得自己就象那只堵在风箱里的老鼠,真正是两头受气。
大理石烟缸早就被烟灰烟蒂塞得满满腾腾,董长江在玻璃面茶几上掐熄手里的烟头,又点上一支,狠狠一口下去,细微的烟叶燃烧声中,烟就去了小半截。两个助理是打定主意唯他的马首是瞻,他不表态,两个助理便不说话。一时间房间里一片沉寂。
这就更苦了方赞昊,没有教练组在球员中做工作,光凭他一个领队说话顶屁用。“老董,我也明白这事不能全怨欧阳东,厦门云顿做的事是不地道,那主裁判也太不是个东西!可县官不如现管啊,足协那里怎么应付?还有集团公司的责难。”他苦着脸长吁短叹,停了停又道,“说心里话,欧阳东捶那裁判我也挺解气,可光解气顶什么用?人家现在就找上门了,非得咱们再给个说法。”他略带几丝企求的目光在三个教练脸上依次望过去,董长江仰在沙发里,抱着肘夹着烟,眯缝着眼睛盯着天花板上的宫式吊灯,就象没听见他的话;两个助理坐得倒是端正,只是都低垂着眼睑,似听非听地,既不附和也不反对。他巴嗒巴嗒嘴,咽口唾沫,没奈何又只有再说下去,“其实,足协这次对欧阳东处罚得不算重,不过罚几千块钱停赛四个月而已……”
这个处罚确实不算重。欧阳东被红牌罚下后,董长江和两个助手就立刻议论过这事,按欧阳东的所作所为,罚钱多少倒是无所谓,即便是被停赛半年一年的也不是不可能,毕竟还没听说过谁敢在比赛场上推攘追打主裁判的。足协的处罚决定一到他们手上,他们就估计足协官员也觉察出这场比赛的主裁判判罚尺度把握太有问题,对欧阳东做出处罚时一定也考虑了这一点。对足协的处罚,队员们一定能理解,可要是俱乐部再做点什么,那可就很难说了……
方赞昊咬着嘴唇在心里合计半天,心一横,便幽幽地说道:“你们三位是教练,我是领队,咱们其实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他突然抛出这句话,三个教练都是一怔,转而也就明白了,球队胜利队员们有胜场奖金,他们也有奖金,要是球队成绩不好,大家的日子都不会好过。看三人露出沉思的神色,方赞昊便说下去:“对欧阳东,我们俱乐部一定要重罚,不但要他写出一份深刻的检查,还要把他工资减半,降入二线队。”董长江三人都没吱声,只是静静地听着,方赞昊的话肯定还有下文。“他是正经八百的大学生,写份检查应该不是难事;反正他四个月里不能参加正式比赛,降入青年队和留在一队没什么区别;他老家在农村,咱们就给他工资表里添加一条‘家庭困难补助’,不但把他罚去的那一半工资补上,还要给他多发一些。”他嘿嘿笑着,环视众人,“咱们经济把这些话都悄悄告诉队员,让他们也知道,只要是对俱乐部有贡献,俱乐部就不会忘记他。”
董长江和两个助理一起笑起来,一个助理拍着大腿说道:“这主意成!方总,到底还是你行,这般高明的主意你都能想出来!”
方赞昊的主意确实是高明,可他唯一没料到的是欧阳东无论如何也不答应写那份应景儿的检查。“方总,董指导,检查我是不会写的。”他才从医院回来,斜斜靠在一个助理好心让给他的单人沙发里,包裹着厚厚好几层纱布的右手耷拉在沙发扶手上,额角也有一块纱布,被撞裂的眉梢才被缝了三针,大约这会麻醉剂的药性刚刚过去,随着钻心的疼痛,他的整个右边脸颊不时地抽搐一下。“有他们那样踢球那样做裁判的吗?”
任凭几个人说好说歹,欧阳东只是梗着脖子咬牙不肯写那份检讨。
他不写也没关系,方赞昊自己就是耍笔杆子出身,炮制区区一份检讨书何等容易。第二天的莆阳《慕春江日报》、本省足球专业报纸《球迷》和蜚声大江南北的《足球报》同时刊登出署名为欧阳东的检讨书,文章从深挖自己错误的思想根源开始,一直到立志奋发图强展望未来,有事实有依据有理论有畅想,文字浅显而内容深刻,不但感动不少读者,还被许多职业足球运动员收藏,以备不时之需。这份文章甄智晃也拿给欧阳东看了,欧阳东心里恼怒至极点,脸上却带着一抹轻笑,只说道:“瞧不出方总还有这样的本事,蛮象那么一回事。”
五月二十五日下午,在到场的三千多名观众稀稀拉拉的噪音中,莆阳陶然与南京迪雷斯踢了一场难看的比赛,依靠对方后卫愚蠢的乌龙球,陶然总算又一次全取三分,取得今年甲B联赛第一个三连胜。这场球欧阳东连现场都没去,只是窝在宾馆房间里睡觉,他现在可不愿意去人前现眼,那些提着摄象机拎着录音机的记者就等着逮他了。叶强和刘源都给他来过电话,刘源还说省城里有份报纸登出一篇文章,题目叫《这难道不是另一种堕落?》,也不知道那记者从哪里翻出欧阳东的过去,满篇胡说八道。“老子正在找那小子,找到了就要他的好看!”刘源接着就问欧阳东的伤怎么样,“看你都被踢得血肉模糊了,伤得厉害不?”这两个老朋友的问候电话大约是欧阳东这两天里最好的安慰。
回省城的航班第二天才有,为了庆祝球队三连胜首次跨入甲B三甲,那天晚上方赞昊代表俱乐部在他们下榻的宾馆宴请球员和教练,欧阳东喝了很多,多得让好几个号称酒缸的队友也暗自咋舌。
回到莆阳,请假一周的向冉早已经带着他新婚的妻子卢月雯回来三天,并且在慕春江边一个住宅小区里置办好一套已经装修过的房子。在队友们的哄闹下,他自然还得再办一次婚礼。挑头的甄智晃说得明白,“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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