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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二十八日下午烈日当空艳阳高照,在全场二万七千多名莆阳球迷齐刷刷的呐喊助威声中,在震天价锣鼓轰鸣中,在陶然队犹如浪翻潮涌般一浪高过一浪的攻势面前,安徽黄山那条一向被称为“甲B最坚固的后防线”瞬间土崩瓦解,短短二十六分钟内,那位倒霉的守门员就三次垂头丧气地从网窝里捡起足球……
是莆阳陶然的矛锋利,还是安徽黄山的盾坚固,答案不言而喻。
十月五日那天的比赛,是陶然队连续三个主场的最后一个,这次来访的是厦门云顿,欧阳东就是在与他们对阵的足协杯上,因为殴打对方前锋和追逐当值主裁判被足协禁赛四个月,董长江在那场比赛之后曾经狠狠地扔出一句话:“十月五号,咱们莆阳见。”这场比赛根本不需要董长江或者方赞昊出来做赛前动员,队员们个个都卯足了劲,九十三分钟的比赛,又是一个酣畅淋漓的四比零。
“欢呼吧,为了我们的莆阳铁骑!”《慕春江日报》的记者编辑们笔下越来越顺,硕大的黑字标题既耀眼又醒目,“昨日,陶然队客场三比零轻取保定万山红,已完全脱离降级区。比赛中,攻防速度极快的陶然队让对手无所适从……”
球队节节胜利,俱乐部上下自然也就喜气一片,可总经理方赞昊的眉头却越皱越紧,从保定回莆阳的第二天,他就捏着一叠薄薄的文件走进董长江的办公室。董长江正在和两位助理教练观看最近几场省城顺烟队的比赛录象,这个周末省城顺烟将要前来莆阳挑战,它也是甲B的三甲之一,可不敢大意。瞅瞅方赞昊苦瓜一样的脸,董长江顺手递给他一支烟,就给他点火,一边问道:“怎么,队伍三连胜,你还不高兴?”两个助理就笑,守门员教练和方赞昊是牌桌上的老熟人,说话也要随便许多,就道,“方总哪里是不高兴,他是太高兴了,又想在我们面前保持领导的威严,要给我们来个‘居安思危’什么的。”
方赞昊也不搭理他们的闲话,只一屁股坐在软绵绵的沙发里,把那叠纸扔在茶几上,喟然一声长叹,仰靠在沙发靠背上使劲一口烟就吞进去,隔了老半天,那苍白的烟气才从鼻孔里丝丝缕缕地袅袅冒出来。几个教练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董长江就伸手拿起那几页纸,只一看标题,就觉得心里咯噔一下,唏了唏嘴就不再吭声。两个助理便探身过来看,只见那几页纸的封面也挺简单,全部是打印字,三个黑黑大大的楷体字竖着排成一列,“合同书”,在上方还有一行小字,“球员租借”。两人面面相觑,闷了半晌,才喏喏地问道:“这,是谁的合同?”
董长江苦笑一声:“欧阳东的,”方赞昊用力摩挲着脸膛,目光呆滞地看着人影晃动不闻声音的电视画面,冷冷添上一句,“要是顺烟提前解除和约——合同里也没说这样的事情该怎么处理。”听他们这样一说,本来还有说有笑一脸笑容的两个助理教练顿时就象霜打过一样的茄子一样,彻底焉了。谁都知道,在现在队中前场组织者的人选上,若依经验和意识而论,彭山肯定比欧阳东要强许多,但是他的速度、耐力和力量都无法和欧阳东比,从淘汰大连长风那一天起,在追求快速攻防的新战术中,欧阳东已经取代了彭山的突前前卫位置,而且他们最近迅猛的上升势头也全靠快速、多点的攻击,年纪已经三十好几的彭山根本就无法适应这样快节奏的比赛,他顶多是在球队已经绝对胜出的情况下替补上场,打打控制球,消磨剩余的比赛时间。
董长江的头都几乎要埋进合同纸里,一页一页细细翻看着那合同,看完,又从头再看一遍,才把那薄薄的几页纸轻轻搁在茶几上,又点上一支烟。说实话,这合同中有些内容对他来说都是似懂非懂之间的玩意,比如这句“……若遇不可抗力……”,他甚至还找律师朋友问过好几次,越是打听,自己就越是糊涂,幸好的是,他自己合同中的那些数字和它们产生的效用,他很少弄错。在烟雾缭绕中,他突然没头没脑地问道:“那时他的转会费是多少?”
“……六十万,”方赞昊也从茶几上的烟盒里再抖出一支烟,就接着刚才那支烟对火。“没人愿意出这个价买个乙级队的球员。我们是用三十万租借他一年半,要是顺烟现在要求我们放人,我们连个反对的理由都没说不出。合同上也没写这种情况下我们能有什么赔偿,那时谁能料想到欧阳东能有今天……”
“你怎么那时就不买下他?”董长江简直不知道该对这个总经理兼领队说什么好了,六十万的身价,居然用三十万租借?怎么事事精明的方赞昊就会干下这傻事,把一个送上门的好货色硬生生推出去不说,还花上那么一大笔冤枉钱?他只顾着埋怨方赞昊,却忘记当时叶强来谈欧阳东等一干人的转会事宜时,就是他第一个跳出来反对花那么大的价钱买一个就踢过几场乙级联赛的新手。“三十万租借一年半,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说怎么办,现在这价钱就够买他的一支手,买一支脚都怕不够了……可他又不打篮球!”
方赞昊只闭着眼睛窝在沙发里,一声不吭地闷头抽烟。在保定刚打完比赛,就有熟识的同行把电话打过来,说有好几家俱乐部都在打欧阳东的主意,武汉那家甲A俱乐部都在和他经纪人联系了,开口报价就是一百万,这数字教方赞昊浑身一激灵。末了,连他那朋友也打听欧阳东现在到底是什么身价,就说只要价钱合适,也能给欧阳东找一新东家,至于新东家是谁,他可没告诉方赞昊。
“老董,你现在再说这些——晚了!”听着董长江翻来覆去的几句说辞,方赞昊不耐烦地挥挥手,打断他的絮叨,“我这不是就为这事来找你们商量吗?”他拧眉蹙额地思忖着,“好歹欧阳东现在还是我们的人,咱们就占了先机。我思量着,现在有几个事情得抓紧时间去做,第一就是要稳住欧阳东,不能教他和别的俱乐部私下里接触——这个口子先得扎住;二是要赶紧和他的经纪人联系,先把事情说妥当;三得找人去顺烟摸摸底,看他们对欧阳东是个什么想法;四就要看我们的运气了,要是今年转会还是摘牌制,那留住他的价钱就不知道是多少了。”说着就叹气。
两个助理也不开腔只是默默听着。两人是一般心思,这种事献丑不如藏拙,陶然俱乐部创建不过两三年,总经理就换了两个,主教练也换了四人,队员更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来来去去进进出出几十人,就他们两个稳得纹丝不动,不该说的话不说不该做的事不做才是他们的处世之道,现在这场合,既然没人征求他们的意见,那就干脆一脸肃然洗耳恭听。
董长江撇嘴咬唇思量半天,眼前也只能这样做了,“这四样还都得你来做,”他瞟一眼方赞昊那有些失神的面孔,边思索边说道,“欧阳东这人比较重情义,你除了别让其他俱乐部和他联系,还要多做做向冉他们的工作,让他们出面说话比你自己去说好得多。”他夹着烟卷的手指点点两位助理教练,“我们也会积极配合你的,”那两人就点头称是。
仰望着天花板,董长江把方赞昊那几条建议一条一条细细地梳理过一遍,“要是你刚才说的不错,我猜这会儿和欧阳东经纪人联系的人一定多得要命,咱们就别再去给他添乱,直截了当地找个由头派人去把他从省城接来莆阳细细叙谈,电话里说这事,我总觉得不妥当。至于找个人去顺烟问问他们的意思吧,”这可是个大难题,顺烟俱乐部家大业大,不愁吃不愁穿的,又是一脑门心思想进甲A图发展,他们要真进了甲A,还不上赶着把欧阳东要回去?这可怎么办?眨巴着眼睛思量半晌,他突然眼睛一亮,在自己办公桌上希哩哗啦一阵翻刨,就扯出一张报纸,仔细瞅了两眼,豁然一笑道,“顺烟那边就不用派人去说辞了,”他拍拍那张报纸,递给方赞昊。
这是一页当天出版的足球报,杂七杂八各种国内足坛消息都有,方赞昊在上面来回踅摸半天,也没看出来董长江到底看见什么就乐得一脸舒坦。他疑惑地看看已然悠闲自得地抱着茶杯的董长江,又看看两个同样抿着嘴乐的助理,不解地问道:“这,和欧阳东的转会有联系?”那和他颇为熟捻的守门员教练就笑着道,“方总,你没看见甲B现在的积分榜吗?第一名郑州中原和第三名顺烟只差四分,顺烟和它后面两个队也只是差一两分,要是这一轮顺烟栽了,和前两两名的差距就拉得更大,指不定它还得跌出前三名去,……他们可是口口声声要冲甲A的队伍,联赛就剩这么六七轮了,他们怎还担得起这样的闪失?”
他话才说一半,方赞昊就明白其中的道理,紧锁的眉头便释然舒展,脸上也有了好几分欣喜,兴奋地搓着手掌连连点头,说道:“确实是这样,确实是这样,……听你这么一辟说我就知道了。”说着就站起身来要望屋外走,“我这就去找人带话给顺烟,想冲A,得说点数才能过咱们这一关。”
看他那跃跃欲试的激动劲,董长江一把拉住他,嘴里道:“老方,这样的事情你怎么能去主动开口?”便笑着把方赞昊按回沙发里坐下。方赞昊眨眨眼睛凝视着他,还没开口说话,另一位助理就在旁边微笑着言说:“方总,这种事情咱们怎么好先说哩?现在是顺烟求咱们的时候,你先开口,顺烟就占着主动了……”方赞昊这才恍然大悟,自己一脑门心思光想着欧阳东的那份租借合同,连个主次前后关系也没弄清楚。他不好意思地笑笑,定定神,思绪也清晰起来,就道:“那咱们这么着,先给媒体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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