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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的阳光漫过山梁,照在这一洼山坳里,把一垄一垄翠盈盈的水稻田染成金色。不远处的山冈下,有两栋新修不久的两层小楼,新刷的白灰墙壁掩映在屋前的青背后的绿中。道条石铺就的小道蜿蜒迤俪从山脚一直爬上去,最后消失在漫山遍野密密丛丛的果树林中。再由冈上望过去,碧蓝的天空下,是一壁灰蓬蓬的巍峨大山,纱一般缥缈的青岚白雾笼罩着层峦叠嶂,它化去了大山的峥嵘,只留下大山的秀美……
一辆黑色越野车平稳地行驶在绕山而建的山村公路上。
邵文佳盯着车窗外这宛如山水画一般的景色,由衷地赞叹道:“这里真美啊!”
”“要是能在这里修间房子,那我宁可一辈子都住在这里。”邵文佳近乎痴迷地望着道路旁山坡下的那些新旧不一的平房低楼,低声呢喃着,“这里的时间就象静止了一样,没有大都市的喧嚣,也没有城市里的浮躁,更没有那教人喘不上气的竞争,……要是哪一天我厌倦了城市生活的话,我就会来这里买间房子,安静地享受这田园风光。
。“真的?”开车的青年人笑着问道。他熟捻地轻轻转动方向盘,避让过一辆迎面过来的摩托车,再让汽车回到道路中?
”邵文佳把脸转回来,认真地看着同伴,说:“当然是真的。你不相信我?
。“相信,当然相信。我怎么会不相信你呢?”他的同伴也转过了脸,一叠声地说道。从他这故作夸张地语气里我们就能看出来,他这是在和她开玩?
在这个开车的青年人回过头时,我们就认出了他,虽然在看见女作家的时候我们就已经猜测到他的身份,但是当我们真正确认这件事时,我们还是非常吃惊。
欧阳东!
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大山呀?他难道不知道人们正在满世界地找他吗?他难道不知道。就因为他拒绝了国家队的招集,眼下他已经成为记者们最希望寻觅到的人吗?他作为一个球员的形象、作为一个人地形象。都将因为这一不光彩的事件而遭受到巨大损害吗?难道他就意识不到这将为他带来灾难性地后果吗?
这个时候,他怎么还能有心思和一个女人徜徉在这山光水色之间?!
可是他的神情又太轻松了,他甚至还有心思和邵文佳开玩笑,这不由得教我们心生疑窦,难道说他现在还不自己的处境吗?
欧阳东确实还不知道大山之外的世界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上周四他们在青岛经历了俱乐部历史上最惨重的失利,周五上午的赛后总结会之后俱乐部就宣布按原计划放假,在当天下午他就回了省城。周六晚间他便和邵文佳一道登上开望南方邻省的火车回了老家桐县――面对被国家队遗弃地巨大失落、球队在青岛蒙受的羞辱、媒体无休止的纠缠,还有无法排解的对球队对队友对球迷的歉意,让他身心俱疲,他只想找一个清净的地方休息休息,而相对闭塞的桐县正是他休息思考的最好地方……
两年没有回家地欧阳东立刻便感受亲人们那份浓得化不开的情谊。
钱顺和他舅子第二天一大早就赶到地区首府的火车站来迎接他,还有钱顺家那个花了大价钱在这里读重点中学的半大小子也来了。就是这一口一个“叔”的不安分小家伙,因为图新奇,和他叔见面还不到半个小时。车都还没开出地区首府,就把欧阳东那才买没几天手机给弄折了天线。当然,这也得怪他的老子钱顺,他一面开车一面只顾和后座上地欧阳东说话,没留神就差点把小车扎到前面突然停下的东风大货车底下,幸好他反应还算快。没酿出更大的祸事,可这也让大家慌乱了好一阵也埋怨了好一阵。重新上路之后,那个低眉耷眼的娃娃才交出欧阳东的还有另外一只手里握着的半只黑黝黝的天线。弄坏了欧阳东的他这会儿倒是老实了。
教训完儿子,钱顺就说回了桐县就先给东子换个要不有事没事的联系起来不方便。欧阳东倒没在乎这点小事。不能用就不用吧,反正现在是假期,没了手机这种现代气息强烈的通信工具他才更加自在哩。
。到了桐县就更加热闹,他地舅舅舅妈。他两个叔伯各自地一大家子。还有钱顺两口子家的亲戚,几十口人几乎把红英妹子新近才入住地这套小洋楼前的院落都快挤满了。大人说小孩闹。到处是浓重的乡音,到处是熟悉的面庞,谁都在和东子笑,谁都在和他打招呼,他简直是应接不暇。邵文佳身边也围着好些女人,东子的舅妈和钱顺老婆已经认定,她就是东子的女朋?
欧阳东和邵文佳都再三否认了这事。但没人理会他们的解释。
哪里会有女娃子和个不相干的男人跑火车汽车地折腾这么远的路,就为了来旅游度假的?这桐县除了大山还是大山,又有什么好看的?
…人们都笑吟吟地用一种了然的神情看着他们。东子的舅妈已经开始给邵文佳介绍他小时候的辉煌事迹了,比如他十岁时曾经教邻家的狗咬过一口,至今屁股上还有个疤?
一连好几个晚上都喝得晕天黑地的欧阳东实在是熬不过亲人们的热情,而且他也确实受不了舅妈的絮叨,尤其当舅妈知道他晚上就没和邵文佳一块儿睡在红英妹子特意为他们收拾出来的大卧室里时,欧阳东只好打电话让钱顺给他找辆车。他想带“女朋友”出去转转。
…他们已经出来四天了。这四天里他们开着车把县城周围地地方都看了一个遍,他还引着邵文佳去了他出生的地方――房山九大队三组,再去看了邻省他舅舅家曾经住过的村落。让邵文佳惊奇的是,这两个大山旮旯里的村落都有一所看上去建成没几年的小学校,三层小楼的顶上飘舞着五星红旗,教室里传来朗朗地读书声,操场有老师在带着孩子们做操?
。欧阳东站在操场边。就象个第一次进城的农民一样贪婪地四下里打量着学校里地诸般物事,用铁管子焊成的简易双杠。摆着几块残砖碎石的水泥乒乓球桌,就连教学楼墙角那块破铁皮,他也稀罕地盯着看了好半?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对邵文佳说:“我们那时就坐在一间三面透风的泥屋里,最大的乐事就是上课时从泥缝里朝外看,老师教了低年纪的语文,再来教我们数学……我那时就想,要是能把书读完就好了。书。这是我小时候的梦想。这也是许多山里孩子地梦想。”
”邵文佳望着欧阳东。她能体会到他说这句话时那种难以表达明白的心情。欧阳东已经把他在这片大山里生活过的点点滴滴都告诉了他,他父母是怎么死的,他为什么会被舅舅收养,他怎么样读的小学和中学,他又是如何走出这里的,一直到他阴错阳差作了一个职业球员。她凝视着他问道:“你的梦想实现了吗?”欧阳东思忖了许久才摇摇头:“……没有。我的梦想没有实现,也许永远也没有实现地一天。”他望着那面在楼顶上被山风刮得猎猎作响的国旗,象是告诉邵文佳。又象是告诉他自己:“但是我一定会尽自己的最大努力,努力让它成为现实。
。邵文佳没说话。她理解他说的梦想是什么,她也知道他刚刚落选国家队并且在随之而来的联赛里因为状态低迷而被人诟病。这样的双重打击他竟然从来没在自己面前提到过哪怕一句,而且他直到现在还坚定地追逐着自己地梦想,他的胸膛里跳动的一定是一颗无比坚韧的心脏!直到现在,她才真正认识了眼前这个男人。他就象眼前的大山一样,凝重、含蓄而又深沉,尤其是那份百屈不挠的执着,更是让她深深地着?
她神情地望着他,说道:“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
欧阳东的脸色慢慢地黯淡下来,半晌他才幽幽地说道:“……其实,连我自己都不怎么信。”
!”“我相信!”欧阳东一瞬间流lou出的怯懦让邵文佳情不自禁地大声地说。她毫不回避欧阳东凝视着她的目光,“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
。欧阳东一时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和邵文佳结伴回桐县的主意,原本是这月中旬时前他俩在电话里开地玩笑,哪知道这事竟然这么快就成了事实。实话。初他还是很有些后悔邀约她。可这几天朝夕相处下来,他又渐渐觉得这确实是个好主意――邵文佳既大方又机智。话做事都很有分寸,他把她引回桐县,总算彻底断了舅妈和钱顺婆姨左一个电话“终身大事”右一个电话“找对象”地念想;更重要的是,她是非常好地听众,也很擅长聆听和观察,还能够恰如其分地表达自己的观点,而且,她还能适时地引出一个两人都认可的话题,让俩人之间不至于出现无话可说的尴尬事。她不但睿智,而且还带着一种天真的狡黠和幽默,他就时常忍不住被她逗得哈哈大笑,不得不把车停在路边趴在方向盘上吭?
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
她的目光和言辞都透lou着一种情愫。
他犹豫了……
从教学楼旁边的平房走出一个女教练,气愤地对他们说:“这里是学校!”然后就很不客气地把他俩撵出学校。
看着女教师哐啷一声把学校大门上了锁,两人都故作轻松地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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