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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了一半,看得正认真。
“那谁呀?”我问老谢。
“一个朋友。”老谢随口说。
“对了,别给我用那种药。”我忽然对老谢说,“没必要。我知道你朋友是亿森的人,可能还是持有执照的安全人员。但其实没必要。”
“你?”老谢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等等,我去打个电话。”
他屁股下像是安了弹簧,一下子跳起来,跟刚才坐在床边若无其事的表现判若两人。他的举动把旁边专心看报的壮汉也吓了一跳,他霍地站起来,一只手按在后腰上,表情紧张地望着这边。
“没事,我出去打个电话。”老谢对他挥挥手。
那人坐了下去。那份报纸虽然还拿在手上,但他再也没看。
没多久,下面来了几辆车。老谢也打完电话回来了。他这个电话打了很长时间,直到那些人来了,才跟着进来。“走吧。”我看着老谢,对他笑笑,“真的不用害怕,我不会再感染。我早就感染过了。”
来的人全都铁青着脸,其中有一位我见过,个子很高,目光如炬,长得像我中学时那位从没人敢翘他课的历史老师。
我上了一辆车,跟着这帮人走了。他们要带我去的地方,其实我已经非常熟悉,所以一路上也没开口问,只顾闭目养神。
我跟着他们到了云岭一号,进了一号楼。这些人簇拥着我,把我护送到那条廊桥跟前。接着,从里面出来两个穿着厚厚防护服的人,示意我跟他们走。我也毫不推拒,十分配合地跟着那两人通过廊桥,进了C区。
他们带着我进了电梯。电梯的电子显示板上没有楼层,只有字母。我看着其中一个人按了个字母,就知道他要送我去什么地方了。
*
隔着玻璃,精神科教授接着向我提问:“记得自己有过什么经历吗?”
“我什么都记得。”
“什么都记
得?”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对我做过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
“我问的是,还记不记得自己经历过什么。”
“这问题我回答过很多遍。”
“是的,但每遍都不一样。”
“既然你们知道,还有什么好问的。”
“这是程序。”
“我做了一场梦。不,是一场接一场的梦。”
“倒悬于地壳下的世界,巨大的水底城市,像海马一样移动的居民,往来穿梭的水下生物交通工具,这些都是你想象出来的?”
“对,从小书看多了,爱幻想。”
“真是想出来的?”
“哈哈哈,谁叫你们不相信我的。”
“没人不相信你。但你说的情况前后不一。”
“是的,不是梦。是我亲眼所见。”
“好,你去没去过地下湖?”
“地下湖?地下湖算什么。我去的地方你们无法想象,那里四季如春,物产富饶,面积跟地表一样宽广,不受太空射线和小行星威胁。那里住着跟我们全然不同的人类,他们无比智慧,却又十分善良。他们生活在多维立体的世界,而并不局限在一个平面上。因为他们生活在水里。”
“你也在水里?”
“是的,我需要到处去参观,学习。”
“你在水里,使用什么交通工具?”
“不用,我只需要一颗球。我在球里就行了。”
“气泡?是怎么来的?”
“水里很多。”
“呃......你到底是怎么去到那里的?”
“偶然。纯属偶然。”
“总有个路径。”
“无法解释。别以为我脑子有问题,我只是无法解释。”
“你是怎么离开那里,从那里出来的?”
“他们送我出来的。”
“谁,怎么送你出来的?”
“他们,我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们把我带到一口井边。对,好像是从一口井里出来的,对对,我进去也是走的那条路线。”
“你到底怎么出来的?”
“我想想,对,是从那口井里。”
“那口井在哪里?”
“就在山下。当然别的地方也有。在我老家也有那种井。”
“你......记不记得,这是咱俩第几次见面?”
“第二次。”
“那第一次是什么时候?在哪里?”
“不记得了。但我记得以前就见过你。”
“你去过上海吗?”
“去过,上学的时候。后来很少去。不,好像毕业后就没去过。”
“咱俩会不会在上海也见过?”
“不会。但我肯定以前见过你。”
“想想,在哪里?”
“也许是在飞机上。”
“你记得没错。我们在飞机上见过。还谈过话。”
“对,记得了。那次,咱俩的座位正好挨着。”
“还记得那是哪里到哪里的航班吗?”
“记得,西安到重庆。”
“后来呢?后来还有没有见过?”
“然后就是这次了,对吗?”
“对,你果然都记得。”
“我都记得。”
“好,今天咱们就谈到这里。”
“像这样每天翻来覆去的谈,是程序,对吗?”
“对,程序。”闵教授站起来,准备走了。
“有什么必要吗?”
“因为,我们需要对你进行评估。”
“为什么要对我进行评估?”
“这是治疗的需要。”
“我需要治疗?”
“是的,你是病人。记得吗?还在疗养康复阶段。”
“这么说,这是家康复医院?”
“这地方空气好,非常有利于康复。”
“你们为什么要对我进行治疗?”
“呃,因为,你朋友付了钱。”
“我哪个朋友?”
“谢先生。”
“老谢。对,只有他对我这么好。”我想了想,又问,“明天还谈吗?还是说又要在那个机器里做脑部扫描?”
“明天,看情况吧。你恢复得很好。”
“好的,谢谢。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