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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事我算是见识了,小崽子可真听话!哈哈……”
我面色微赧,嘴硬道:“那是我忘了说不准咬我!倒是你们,救回来也不给他换件衣服。”
凭潮笑道:“衣服有的是,他自己不换有什么办法?我可不想再被咬一次。”说着扔给我一个包袱,“喏,都在这里面,你慢慢给他穿吧。”
我提醒道:“你先帮他解开穴道。”
凭潮坚决道:“不行。他点着穴都咬你,放开了还了得!”
我看一眼裴潜,见他埋着头,将脸朝着另一边,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便道:“我心里有数,他不会再咬我。”
凭潮很不信任地看了看裴潜:“你现在正是治疗的关键时期,气力比以前还不如,可别给他弄出伤来。”
我笑道:“他是我要救的,怎么会伤我?再说内力没了技巧总还在,小崽子打不过我。”
见我一再坚持,凭潮只好走过去对裴潜道:“小子,这位凌公子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他现在伤得很重,你若不想他死,就不要向他动手。万一伤了他,我不会饶你,知道么?”
裴潜仍是埋着头一副不理不睬的样子,凭潮不高兴地嘟囔一声,帮他解了穴。裴潜微微晃了一下,还是站着没动。
凭潮笑道:“这会倒是安分了。”临走前向我道:“我回去复命,晚上再来帮你扎针。”
我笑道:“代我向燕王殿下道声谢。”
目送他出了门,才走到裴潜身边,将包袱塞到他手里:“我叫人帮你打盆热水,你换换衣服罢。”
裴潜搂紧了包袱,没说话。
我不高兴道:“怎么啦?点穴点哑巴了?救了你连句谢也没有,还咬我让别人看笑话,真是忘恩负义!”说着伸指使劲在他额上一戳。
裴潜的脸上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我看清以后,不由得愣了,小畜生居然在哭!
我心里有些慌,忙拿衣袖往他脸上擦。
裴潜后退一步,气嘟嘟地抬头看我,脸上的眼泪还挂着:“你滚开!”
我笑道:“你叫我滚就滚,却又哭什么?”
裴潜拿破烂的袖子抹一把脸:“谁,谁说我哭了?”
我摇头笑道:“没,没人说你哭!不过是有人垂着头,也不知怕人看见什么。”
裴潜怒道:“你,你!”抬起手似乎要出掌,却又硬生生放下。
我收起笑容,拉住他认真道:“是不是以为我骗你,所以一直生气?其实我恨不得立刻救你出来,可惜没有那么大能力。你要咬我才能解气,不妨再咬几口。”
裴潜抬头看看我,又低下头:“你的伤真的那么重?”
我又揉他脑袋:“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还真单纯。”
裴潜脸立刻涨得通红,不服气地哼了一声:“我看别人比你可信!”
我心虚地笑笑:“现在知道我没骗你就好,你可要记着咱们的约定,从今以后我说什么你听什么。”停了一下,见裴潜没表示反对,便继续往下说,“首先你要弄清楚这是燕王帅府,不能对这里的人敌意太重。还有我现在在府中担任主簿,以后我做什么你都要在一边看着,边看边学,懂了?”
裴潜脸上的表情像是很不情愿,考虑了一下,目中突然露出凶光:“我暂时听你的,但是如果你想害我,我一定杀了你。”
“哈,我就是想害你,怎么样?”我满不在乎地在他脸上乱揉一通,直将他凶狠的表情弄成苦瓜脸,“还想威胁我?告诉你,若是不听我话,我就再把你扔牢里去!看谁还救你?”
裴潜皱眉躲开,一脸忍受不了道:“别碰我,你当我是小孩?”
我嘿嘿笑道:“我当你是弟弟。”说着将他推进卧室,出门叫人打水。
其实我早就发现,裴潜虽然对人充满敌意,却有几分直率单纯,只要让他彻底信任就不怕他露出獠牙。不过这狼崽子竟然会哭,真是十分出乎我的意料,不知道经历了什么才变得这样多疑,一定要找个机会好好问他身世。
我跟鸣文商议了一下,将裴潜安排在隔壁,端茶倒水的活尽量让他去干,方便我随时约束。照我的想法,身边留个自己收服的人,总好过江原安排的那些心腹,不然我岂不是连他一句坏话都没法说?
第二天一大早,武佑绪急匆匆来找我:“子悦,殿下在集贤殿召集大家议事,让我来叫你。”
我道:“那应该是极要紧的事,我去合适么?”
武佑绪道:“你现在也是幕僚之一,自然要去。”不由分说拉了我便走。
我心里低叹一声,这就是我不愿靠近江原的原因之一。天御府虽然地位卓然,实际却比别的地方危险十倍,这是更加靠近政治中心的地方,入了府中便是燕王一党,怕是怎么都脱不了与晋王和韩王势力对立了。
集贤殿院前戒备森严,几乎每隔几步就有哨兵把守,武佑绪将一块令牌递给我道:“这是殿下亲自签发,你带着它便没人拦你。”
我瞧见武佑绪腰间也系了一块,便问:“守备这样严格,都在商议什么事?”
武佑绪小声道:“北赵久攻不下,殿下正与府中谋士和各卫统军商议用兵之策,自然要严防奸细探听。”
踏进集贤殿,里面正讨论得热烈,十几名官员们或站或坐,有的还端着茶水四处走动。江原穿一件便袍坐在大殿尽头,正与一名三十岁左右的官员低头交谈。我从那官员的服饰上判断,这人正是天御府长史陆子庭。
江原身兼朝中太尉之职,掌管全国军政,因此陆子庭也兼任太尉长史,凡军政大事都少不了他的参与,在府中的地位可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过单从外表看去,这人倒是正直宽厚,没有身居高位者的傲气。
大殿的另一角,荀简与卫文正悠悠然坐着品茶,不时与旁边一个站着的书生说话。那书生白衣素袍,看不出官职,只是举手投足间带了点不沾凡尘的味道,与这王府的气氛颇不相符。
武佑绪带我绕过众人时,许多人注意到我,说话声音便低了些,江原大概有所察觉,抬起头来微微一笑:“不知诸位议论的如何?”
官员们听了便都停了讨论,陆续回到各自座位上。那白衣书生也微笑着踱回来,坐在江原的下首,我不由十分惊奇,没想到司马杜长龄果真是一派隐士风度。
杜长龄注意到我在看他,回我云淡风清的一笑,向江原道:“武将军带来的这位,可是殿下日前提到的新任主簿?”
江原看我一眼,笑道:“正是,不知先生觉得如何?”
杜长龄微笑道:“殿下向来慧眼识才,但以小臣看来,凌主簿眉间有英武之气,他日成就或许不拘于文字之上。”
江原眸中一闪,向我笑道:“杜司马认为本王将你放错了位置,凌悦,你说如何是好?”
我淡淡道:“在下日前看了司马大人的《形论》,其言辞之犀利,见解之透彻,令人叹为观止,然后由衷觉得燕王殿下有大人辅佐,真如鱼之得水,相得益彰。但若是事先并不知司马大人论著,今日初见,我一定只会觉得大人适合在山中做个隐士,绝不会想到大人有此经天纬地之才。”
杜长龄听了,目中露出些惊奇之色,连忙起身自谦:“拙作竟有幸得凌主簿赏识,在下不胜荣幸。适才一见凌主簿仪容,不由得便妄加揣摩。倒不是质疑殿下眼力,更不是怀疑凌主簿的能力。”
我忙还礼道:“大人谦让了,在下只是不敢当司马大人谬赞,这才以理推之。实不相瞒,我如今自保尚难,何谈英武?侥幸得居主簿之职,全赖殿下厚爱,若论实际能力,怕真的是坐错了位子。”
杜长龄微笑道:“在下本欲赞扬几句,却似乎让凌主簿不自在起来。”又向江原道,“长龄山野之人,平日随意惯了,可不要因我插嘴废了礼数。”
江原眼睛向我瞟了一下,笑道:“先生勿怪,子悦就是这样脾气,他对先生倒是真心敬服的。”
杜长龄忙道“不敢当”。我回江原一个白眼,心想要他多嘴,好像我跟他多熟似的。
接着江原便循着礼数向众人道:“这位是新入府的主簿凌悦,大家认识了便好。”又指着众人向我一一介绍。
府中五品以上官员,陆子庭和杜长龄不必说,从事郎中卫文、军咨祭酒荀简不必说,记室参军事吴胤是个面目严肃的官员,负责各种公文往来,起草的燕王教令也要通过此人发出,以后应该是与我接触最频繁的官员之一。我特别对他多加留意,觉得这人城府颇深,似乎很难亲近。
武佑绪和程雍分别任燕王左右亲军统帅,从他们的职位便可看出,两人是江原身边的左膀右臂。左一统军秦羽、薛凯和右一统军乔云都是二十出头的青年将领,三人不但长相丰神俊朗,据说也是战场上的后起之秀。此外,右三统军韦之行也是颇有实力的将领。
我与这些人依次相见,客套了几句,又向周围团团一揖,在荀简下首归了座。还没坐稳,便感觉到身侧一道视线直射过来,我猛然抬头,只见程雍正极不友善地斜视我,兀鹰般的眼神越发锐利。他应该是最不希望在这里看到我的人,想到这里,我嘴角一弯,向他作口型道:“别来无恙?”
程雍眼中满是厌恶,立刻别开了视线。
我微微一笑,开始听江原与众人的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