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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念要被封为幽州王,这么说你这燕王的地盘要少掉一半了?没想到你会这么大方。”
江原哼了一声:“你的宇文阿干告诉你的罢?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父皇不想眼看着宇文念在河西坐大,又不能起兵围剿,那样会失去所有外族人的信任,只能采取这样的权宜之计。幽州虽然也算鲜卑人的故地,但经我经营多年,已然归化中原,日后收回就容易得多了。”
“那河西呢?就算派新的郡守管辖,那里的鲜卑人却只认宇文念。”
江原贪婪地吻我的脖根:“只要我们善待宇文念,宇文念又拥护我们,还有你的宇文阿干继续爱慕你,河西就会非常平稳地交到我们手里。”
我咬牙:“你又利用我!”
江原一笑:“我又没害你。再说你白认了个阿干,不好么?”
“好,很好!”我发狠,“等回了洛阳我天天去找他,你到时不要冒酸水!”
“随你,”江原打个呵欠,“只要不假戏真做,我一定多多支持……”
他抱着我,不多时进入梦乡。我长长舒一口气,觉得心里平静很多,便也靠着他睡了。
宇文灵殊果然一早就离开了长安,宇文念却与次子摩罗留下来整顿军队。按照与魏军约定,三万鲜卑军人只能留下五千名作为宇文念亲卫,其余人要混编入魏军中。至于投降的几十万赵军,则只要选择入平民籍,便可获得数十亩田地与一定数量的钱财。
赵国所在的关中土地原本十分肥沃,但由于连年用兵,男丁几乎被抽尽,许多良田因为灌溉、耕耘不及时而变成了荒芜的盐碱滩。田地减少,又造成收成欠佳,百姓不但自己温饱困难,更加交不起官府捐税,纷纷投军寻找出路。如此恶性循环,又得不到喘息机会,造成国力一日日衰弱,许多兵将只靠着一腔热血勉强支撑罢了。如今赵国不复存在,多数人都纷纷解甲归田,只求能回家娶妻生子,过上几年平安日子。
经过艰难的谈判,鉴于两国所出兵力差别,魏越两国终于达成协议:赵国十五郡二百余县,以蓝田为界,魏国据蓝田以北河西、陇西、狄道、扶风、京兆等等九郡,南越据蓝田以南六郡。
八百里秦川瓜分完毕,魏国立刻派官员前往各地任职,重新划分土地,分配给当地百姓耕种。江德很快颁下圣旨,昭告当地百姓,免除关中五年徭役,当年赋税只交五分之一,以后三年减半。由朝廷拨专饷修葺水渠、河道,保障田地灌溉。圣旨一出,在各地逃难的流民听说消息,也都涌回家乡认领田地。
虞世宁、薛延年作为第一批返回魏国的前军大将,负责把长安皇宫的所有古董及典籍档案运往洛阳,由于数量众多,原本运送粮食的缁车都发出“吱吱嘎嘎”的响声。赵国的旧臣们都被聚集在偏殿里,看见皇宫宝物一车车拉出宫门,不少人失声痛哭。
我想起自己当年也做过同样的事,那时动用了数百条大小船只,沿水路从成都一直运到建康。那年我十九岁,心情被父皇的嘉许所带来的喜悦占据着,只觉得蜀川的旧臣鬼哭狼嚎得惹人厌烦,没有闲暇听出其中的悲痛欲绝与声声控诉。
现在我看着这些亡国的大臣,耳中听着他们悔恨的哭声,才突然发现,灭亡一个国家是怎样一件残忍的事。而作为灭亡了别人国家的人,需要承受多少人的泪水与诅咒!以前我只想着建功立业,不知不觉中洋洋自得,喜爱战场驰骋,笑傲群雄。现在一切成空,我又是为何而战?难道只是为了宣告,我赵彦还是个有价值的活人么?
函谷关一役,我找回了过去的自己。可是这自己却好像失了罗盘的海船,只知凭着风力在既有的方向上航行,却不知道该驶向何处。
我看看旁边的江原,为了找回昔日荣耀,我帮助他完成一次次攻赵战役,可是回到洛阳以后呢?我可以亲近他,却不想成为他夺位的工具,即使帮助他,也不想成为他的附庸或党羽。那个时候,我该坚持什么,又该放弃什么?如果找不到志向所在,我便只能迷惘糊涂地过下去。赵彦永远只是天御府的凌悦,即使真实的身世被人知晓,也不过沦为诸人野心下的祭品罢了。
江原察觉我的目光,转过来低声道:“你想起当年蜀川之灭了么?我想今日的场景,应该不亚于那时罢?”
我看他一眼:“你心里没有觉得沉重么?面对这么多人的亡国之痛,你就不怕有人复仇么?”
江原轻笑着道:“怎么,你又触景伤情?这些人算什么,他们没有你想象的那般高尚,不过是在追悼失去的荣华富贵!你不见普通百姓们听说减免徭役赋税后有多喜悦?”他想了下,又道,“或许其中会有几个忠肝义胆的人,不过他们此时最仇恨的大概不是我。”
他视线落在陈显身上,我顺着他目光看去,后者正冷冷看着那些旧臣痛哭,脸上是惯常的鄙夷神色,只是眉间阴郁更重,仿佛排解不开的心事凝结在那里。
江原对燕骑军下令:“过去把那些赵国大臣拖到内院,告诉他们谁再哭就去见陈熠!”
燕骑士们走到偏殿,把旧臣们一个个押向另一座封闭的庭院。有个大臣突然在人群里看见陈显,声嘶力竭地骂道:“陈显,陈显!你卖国求荣,不得好死!”
燕骑士喝止道:“闭嘴!”
他还在不住地骂着“叛徒!”声音尖利刺耳。
包括魏军一边的将领们都把目光集中到陈显身上,有人同情,也有人轻视。
陈显对这些目光视而不见,大步走过去,揪住那人衣领:“你敢再说一遍?”
那人也算有些骨气,“呸”地一口吐向陈显:“无耻叛徒!”
陈显转头避过,一把将他双脚悬空提起来,那人面色苍白:“陈显,你有种就杀死我!”
陈显鄙夷冷笑道:“有种的都殉国了,你既然还活着,有什么资格在这里狗叫?老子在战场上玩命的时候,你们这帮兔崽子只会在朝堂上瞎叫,如今,还是只会瞎叫!杀你?脏了我的手!”他猛然将那人扔到地上,高傲地抬头,“老子宁愿将来下十八层地狱,也不愿跟你们这群狗东西在一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