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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门口已站了一个人,似乎在等待什么。“六弟!”江原叫他一声,“你怎么在这里!”
站在那里的正是宣王江茂,他穿着一件素色深衣,披着御风的斗篷,还是病容满面。他对江原和我略略行礼:“两位兄长也来找韩王?”
江原点了下头:“六弟怎么等在这里不进去?”
江茂苍白的脸色竟微微一红:“恐怕不太方便。”
江原拉他道:“有什么不方便的,一起进去吧。”
后院没有护卫把守,大概都被江进遣散了,我们三人闯进后院的太子寝殿,还未踏进卧房门便听到少女的啜泣声,以及江进软语安慰的声音。江原不客气地一脚踢开卧房的门,屏风后传出江进恼怒的声音:“谁!”接着他半着披衣服露头,看到我们只是微微愣了一下,接着便若无其事地笑,“吓我一跳,你们一起商量好的还是怎样。大哥你不是来过了么,父皇的旨意我不能不遵守。六弟,为兄分给你的地方这么快便没油水了?凌悦表弟,你的伤还需要卧床休养啊。”
江原冷笑:“什么旨意,叫你打着越王旗号在建康烧杀抢掠的旨意?若有的话,你敢拿出来昭告天下么?”
我冷声道:“不这时来怎么抓你的现行?想必韩王殿下从未见过比建康更加富庶繁华的地方,不知道见够世面了没有?”
江茂的脸色则又变得苍白:“三哥,那里面的是谁?”
江进不管我和江原,却走出来先对江茂笑道:“难道六弟也看中了她?奈何已经晚了,为兄抢先一步,纳为妾室了。六弟向来对美色不感兴趣,不会为这点事跟我计较的吧。”
我第一次见江茂咬起牙,用微凉的语声道:“三哥,你还要多少财宝我赔给你,可是这个女孩我答应过要保护她。你趁我不在就将她带走不说,居然还强行侮辱她!”
江进笑:“怎么能算侮辱呢?我是真心要纳她为侧妃。赵氏皇族虽然窝囊,他们家的女儿倒是美人,本王还从没与公主相处过,果然感觉非一般官宦小姐可比。”
江茂大吃一惊:“她是公主?”
我也一惊,难道江进侮辱了哪个皇妹?正在此时,那名少女用细弱的声音喊道:“恩公救命!”接着便是不支倒地的声音。
江茂顾不得男女避讳,急忙跑向屏风之后。江进伸臂拦道:“六弟,她已是你兄嫂,你居然不识体统?”
我一剑直指江进咽喉,冷冷道:“谁准你纳她了?”
江进看看我的剑,笑着向一旁拨开:“险些忘了,越王殿下也姓赵,既然都是一家人,何必动武呢?我会对妹妹好的。”
我收起剑,饱含威胁地瞥他一眼,也走到屏风后。却见那少女已被江茂的斗篷裹住,她神色惊恐无助。江茂怜悯地问:“原来你是南越公主?”少女不敢回答,只是一次次地向江茂磕头,恳求他搭救
我细看那少女,认出来,叫道:“四妹!”
赵萸身子一震,茫然抬头,看了我好一会才敢相信。突然跌跌撞撞地站起来,大哭道:“二哥救我!”她扑进我怀里,撞疼了我的伤口。
我抱住她颤抖的身体,心如刀割,轻声安慰道:“不怕,有二哥在,没人敢欺负你。”等到赵萸平静下来,我把她交给江茂照看,这才转向一旁的江进,沉冷道,“韩王,我四妹尚未满十八岁,你也下得去手!难道你祸害的良家女子还不够多么?掳掠百姓,违背主帅军令,这哪一件都够你削爵领罪了!”
江进眼睛勾向赵萸,不在意地笑道:“将士们要发财,我哪里约束得了?亡国公主算战犯,可不是百姓。本王好心没将她投入战俘营,而是决心收纳,让她继续享受荣华富贵,越王殿下反倒生气了?再说我违反帅令,可有证据?我一直按照父皇旨意做事,从未渎职。”
“要证据,这不就是现成的证据?”旁边传来江原的声音,他站在靠墙的一个乌漆木架边,手里夹着一张纸,面无表情道,“三弟忘了把这个藏严实。我军中严禁劫掠百姓,这上面却记着归于韩王的财物数目,来龙去脉清清楚楚。韩王既然说奉了父皇旨意,不妨将准许你这么做的圣旨拿出来!”
江进面色微变:“我奉父皇口谕,父皇本人和他的密使可以为我作证。”
江原冷笑:“是么?那你随我到父皇面前对质罢,我不信父皇会降下这等让天下人唾骂的旨意。”
江进退后一步,转了转眼睛,笑道:“好,对质就对质,我等着就是。”他转头看看赵萸,故作随意地对江茂改口道,“我不知道六弟早有承诺,既然你和凌悦表弟都不愿我纳了她,那你们带她走吧。”
我冷笑:“韩王殿下未免也太会见风使舵了,难道随便几句话便可以将你的罪行抹去么?本王的妹妹便这么好欺负?”
江进看我一眼:“那我向越王殿下道歉,大家同为朝廷效力,为这些事闹了矛盾不值得。我知道越王殿下恼我在建康作为,可我也是身不由己。”他又转向江原,“皇兄也不用拉我去对质了,父皇何其精明,怎会给人留下把柄?到时他一定不会承认,反倒让我空落罪名。可是你也当体谅小弟,父皇的旨意我岂敢违逆?”
我冷冷道:“你说的还算恳切在理,但有些事做了便是做了,后果无可挽回,若要求得谅解,你吃我一剑。”
江进似乎松了口气,笑道:“那我要躲得掉,是不是可以一笔勾销?”
“随你!”我话音刚落,挺剑击向他小腹。江进立刻向后退,我却一直跟进,江进神色微惊,脚步变换,依旧没能摆脱。他不敢再怠慢,回身抓向挂在帐边的佩剑,我哪里给他机会,手臂一长,长剑刺向他肩头。江进手指已经抓住佩剑,回身一挥,剑鞘脱出,肩头顺势摆脱了我的长剑。我冷笑一声,继续前刺,半路剑势一转,长剑已经从他腿弯刺入。
江进痛叫一声摔在地上,又惊又怒:“你不是只剩四成功力么?”
我冲过去抢过他的剑,翻转剑柄封了他几处穴道,接着狠狠踢了一脚插在他腿弯的剑柄:“只剩一成照样砍你!”
那剑又深插了几分,江进疼得目眦欲裂,叫道:“凌悦!你上次便伤我双腿,难道这次果真要废我一腿!身为武将,我怎么可以无法上阵杀敌!”
我寒声道:“你当我蠢么?在林中见我遇险却袖手旁观,故意放赵誊逃亡牵扯太子精力,只为有更多机会将建康洗劫一空,如今还欺凌少女!韩王殿下,就凭你犯下的罪行,追究起来,你也不用再上阵了。我有无数个理由杀你,今日却只废你一腿,比起我失去的,你算什么?打仗只想着劫财寻美,这样的武将,不要也罢!”我指着江原,“从今天起,韩王殿下再敢指挥军队在健康作恶,我们两边一不做二不休打一仗。你不服我惩治,就去问太子,或者你爬回建康,让皇上杀了我吧!反正他连亲妹妹也不顾了,也不在乎外甥含冤而死!”
我说罢扔下剑,走到赵萸面前,柔声道:“四妹,没事了。走吧,你三哥还在找你。”赵萸的眼神既似伤心又似安慰,在江茂的搀扶下慢慢站起来。
江原对江茂道:“门外有箕豹军,六弟先带公主走,我和越王稍后就到。”江茂点点头,将赵萸付出门去。江原走到江进面前,声音平静,却听上去异常冷酷:“三弟,你永远不用妄想站在我前面。父皇可以保你一时,我也可以顾念兄弟情分,但是你若不知收敛,谁也帮不了你,麟儿也不行,明白么?”
江进倒在地上,腿上血流如注:“大哥,你一直比我幸运,幸运得叫人嫉妒。”他又对着我苦笑,“我这么多年武白练了,凌悦,你为什么对大哥就这么死心塌地?”说完他便颓然瞪着房顶不语不动。我和江原走出门去,忽听他在后面嘶声大喊:“你们赢了,我认输,我江进注定输一辈子!”
我们沉默地听着,并不停留,直到走出太子府,江原才站住,拉住我长出一口气:“凌悦,我差点被你吓坏了。”
我微笑:“你怕我杀了江进么?”
江原无语地看着我,片刻道:“嗯,我是怕。”
我上马,回头看江原还是一脸担忧,补充道:“我没事,你放心。”
江原这才骑马跟来:“不过我真没想到解决这么迅速。你这是走险棋,胜在时机恰好。”
我皱眉一叹:“只是可怜四妹……不知道其余几位皇妹怎样了。”
我们走到通向建康西门的街上,却见一队人正带着行李离开,看样子,似是建康的住户。我驻马观看:“这是什么人,怎么能在此刻离开建康?你安排的?”
江原道:“父皇虽然下令劫财,却没为难一些有声望的大户人家,所以他们得以保全,只要他们承诺接受魏国安排,准许他们离开建康避难,以后想回还可以回来。”
正说着,我忽然看清这队人中几个熟悉的面孔,纵马过去,对其中一名坐在马车外的人叫道:“舅父!”
那人转过头来,正是母后的兄长梅岭,他见到我,面色一变:“阁下何人,我们相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