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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子殊醒来的时候,耳边不知名的仪器规矩响着。
滴、滴,不间断的一声又一声。
酸胀感攀援而上,贴着冰凉的肌肤一路疼到骨子里。
何子殊动了动僵透的指节,睁开眼睛。
光柱刺目,搅着纷扬的尘粒,劈头盖了一脸。
何子殊闷哼着紧皱了一下眉头。
他从来不知道,阳光还能有这么重的时候。
还不等他松口气,就听到一句“子殊!”
那声音又喜又惊,何子殊这才彻底醒过神来。
“阿…夏?”
何子殊只觉得喉头发紧,还泛着干瘪灼烧的疼。
明明是两个完全不生疏的字眼,却跟辗转了一圈才说出口似的。
“不是说是皮肉伤吗?这嗓子怎么哑成这样了?!”被称为“阿夏”的男子连忙起身倒了一杯水,半扶着何子殊直起身子来。
塞了一个靠枕后,把蓝绿的塑料吸管递到何子殊嘴边,那人才继续开口:“我说你也是,多大人了,走个楼梯还能摔下来?”
“你都不知道那些营销号写得多难听,什么深夜幽会、酗酒买醉,要不是被乐青压了下来,指不定要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过几天说不定会有粉丝见面会了,祖宗哎,你可别再出状况了……”
那人自顾自说着,何子殊一边听,一边安安静静嘬着吸管。
吨吨吨。
几口温水润喉,水杯见底,难耐感也消了大半,何子殊这才得空抬起头来。
他眨了眨眼睛,思绪仍旧有些混乱,以致于话只听了一半。
左耳进右耳出,堪堪抓住最后几个尾巴:“粉丝见面会?”
何子殊一皱眉:“你又从哪里骗了些女孩子来充人气了?”
被他称作“阿夏”的男子手上动作诡异地一滞。
水杯瞬间滑落,砸在厚实的白被上。
“这次又想办在哪里?”
“天桥?还是隔壁的小吃街?”何子殊把吸管咬得扁平,囫囵着又磨了两下。
“天、桥……?”那人一把扯过吸管,尾音被拖得又扬又长。
何子殊被滋了一脸水。
“天桥?”何子殊抹了抹脸,顺手将被子上砸出的小圆坑抚平:“都长年躺在街道办阿姨黑名单里了,刘叨叨你就安分一点,别惹事。”
何子殊没太在意刘夏的神色,手上的输液管随着他的动作打在金属杆上,伸手指了指,疑惑道:“我怎么了?”
“子、子殊,你别、别吓我。”刘夏咽了口唾沫,声音都有些轻颤:“你在说什么啊!”
何子殊:“你在说什么啊?”
他四下扫了一圈,视线落在那印着“高级”、“私人”、“疗养”等字样、甚至还翻译成多国语言,俨然与国际接轨、承接业务范围庞大的医院宣传册。
没忍住,打开看了一眼。
差点去掉半条命。
“刘叨叨,这、这住院费你替我付吗?”何子殊甚至不敢仔细看后面跟了几个零。
刘夏怔愣了好久,才勉强调动面部肌肉,嗫喏着挤出一句:“你、你再说一遍!”
还不等何子殊回答,一只冰凉的手已经贴上他额头,反复探温度,嘴里还振振有词。
何子殊很费劲去听,才拼凑出几个并不算友好的词。
分别是“艹”、“淦”、“他妈的”、“要死”。
不付就不付!
怎么还骂上人了?
“子殊,你别吓我啊!”刘夏几乎要哭出声来似的,机械地重复着这一句话。
何子殊见状慌了神。
不付就不付,怎、怎么还哭上了?!
这一躺躺掉起码半年的工资,他一个小破驻唱歌手还没哭,小资本家还先哭上了!
“不是,刘叨叨你别哭啊,”何子殊也顾不得手上正输着液,连忙转身抽纸巾:“我就随口一说,主要是手上也没这么多钱。”
“那、那你看,我先提前预支几个月工资,可以吗?”
刘夏哭得更大声了。
在何子殊懵逼的眼神中,那人已把床头的呼叫铃拍得震天响,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句声嘶力竭的――
“医生,救救孩子吧!!!”
何子殊:“……”
――――
医生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将何子殊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除了软组织挫伤和轻微脑震荡之外,什么也没查出来。
何子殊也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被动又反复地接受一个事实。
他还是他,何子殊还是何子殊。
却不是18岁的酒吧驻唱歌手何子殊,而是乐青旗下顶级流量男团apex的主唱何子殊。
首席,顶级,男团主唱,ace。
七年。
他只是在楼梯上踩空了一脚。
却摔了一个七年的窟窿出来。
何子殊的手攥紧又松开,松开又攥紧。
他觉得自己好像一把骤燃沸腾之后,转瞬熄灭的火。
那些情绪太多,太杂,啷啷挤满一切,反而没了脾气。
何子殊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只是觉得有些闷。
他起身想将窗开得大一些,可是还没等走到窗边,就被刘夏一声凄厉又尖锐的“你要干什么!”喝止。
那架势,就好像何子殊当场就要破窗而出,自由飞翔。
“我没想跳楼。”何子殊一脸无辜。
“你还想跳楼?!”刘夏气的手都在抖。
“祖宗哎,别往那边站,底下记者各路家伙端着呢!几根眼睫毛都能给你拍得清清楚楚!”
“对面那个山头可能还有粉丝守着。”
何子殊被烫着似的缩回手,颇有些无所适从:“我、我这么红的吗?”
山头还能有粉丝?!
“不是一般有名的那种吗?”
刘夏摆弄手机的手指一僵,指着那七千万粉丝的微博账号对着何子殊说道:“你这个逼装的好,而且,还加了点细节在里面。”
“看看,从此谦虚界又多了一个人。”
“一般有名何子殊。”
何子殊有点想入土为安了。
他盯着那个微博账号半天,良久,他才挪着步坐回病床上,双手反撑着床沿,低头不说话。
冒了个酣畅的光,被将将拉上的帘子压下。
何子殊天生冷白皮,哪怕是病房半明半晦的光线下也未曾损耗半分。
从刘夏那个角度看过去,精致的五官几乎挑不出一个死角,饶是亲近到不行的身边人,稍一愣神,都很难从这冲击性十足的模样里走出来。
尤其眼角的红痣,撩人似的痒。
刘夏心想,也怨不得那七千万的粉丝。
就这脸,当真是老天爷赏饭吃。
何子殊撕了针后贴,深紫的针孔周遭淤青一片,恍得人眼睛疼。
他有一下没一下揉着淤青,不一会儿,又添了几道红。
盯着看了好一会儿,何子殊叹了一口气。
“累了?”刘夏问道。
“嗯。”何子殊点点头。
简直就是人间疾苦。
年纪小一点的时候,他也时常会想,等他够年纪了、等他能养活自己了、等他吃穿不愁了。
再猖狂、再肆无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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