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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竟并没正式见过夏耀荣。
前世他虽与星耀有过合作,也代言过夏氏旗下的几个品牌,但这些还都远远不到能有资格见集团公司董事长的程度。就算与夏霖也只是有过两面之缘而已。
他与这位叱咤商场的帝王唯一的交集,仅仅在于那场子虚乌有的审判,和最后那一纸死刑判决。
前世夏耀荣车祸亡故,他被控是蓄谋已久的凶手。那个晚上他的车莫名出现在案发现场,莫名多了相撞的痕迹,而唯一能够证明他不在现场的顾宵,竟在法庭上声泪俱下地讲了那个连他都禁不住动容的故事,控诉他对于这个此前素未蒙面的人长久的嫉妒、怨怼和恨意——因为夏耀荣给了顾宵想要的一切,韩竟便莫须有地怀疑着他们之间保持着不正当的关系,恶意而偏执地揣度着顾宵跟其他所有人的交往,甚至因此频繁地责骂、监_禁、家暴。
法庭上的顾宵再没有银幕中那种俊逸和朝气。他一脸憔悴眼眶凹陷,用嘶哑而虚弱的嗓音诉说着跟韩竟在一起多年种种无可想象的艰辛,裸_露在外的脖颈和手腕处都隐约可见斑驳的淤青。
太精彩了。
直到韩竟今天再回想,仍觉得太精彩了。如果要为顾宵当时的演技颁奖,他该当之无愧得到一座奥斯卡。
韩竟知道自己究竟是得罪了谁、顶了谁的罪。但是那局做得太好,找不出丝毫破绽,没留给他一点翻身的机会。他的车上的痕迹鉴定,案发当天的时间记录,顾宵身上的伤,甚至可以追溯到两三年以前的验伤报告——一切的一切都没有一丁点瑕疵,直指向韩竟就是屡屡对同性恋人施暴的偏执狂,就是为自己的占有欲而杀害无辜之人的恶棍,并且,还为此蓄谋已久。
从夏耀荣死韩竟被捕,到一审二审再到复核,将近两年的时间磨下来,他从一开始的难以置信到愤怒到无助再到麻木,最后甚至连他自己有时都在怀疑,也许他们所说的才是真的,也许他真的做过这些事情,也许这一切都是他罪有应得。
年轻艺人想在娱乐圈有长足的发展,有两条必须恪守的明规则:其一,如果你结婚了,绝对不能暴露任何有关家庭的丑闻,其二,如果你是同性恋,绝对不能出柜。韩竟与顾宵的事情,两样都占了个全。这件事最初曝出来的时候全国沸沸扬扬地吵了三个多礼拜,他并不常用的微博上铺天盖地刷了几千万条的谩骂和侮辱,网民恨不得将韩竟从看守所拉出来活活撕了——他对微博这种社交网络的抗拒,大概就来源于此。
哪怕是这类丑闻中的被害者,同样无法在娱乐圈中继续下去。尽管是舆论同情的一方,但家庭丑闻却会使公众形象跌倒谷底,任何导演和商家都不愿再碰这样的艺人。此前两人隐瞒恋情十几年,顾宵公开说出这一切,同时也意味着自毁全部的演艺生涯,也正是因为牺牲之大,甚至使得他的话显得更加可信。
然而,在那狂热的浪潮平息之后,在舆论终于失去了批判韩竟的激情之后,他才在网上读到夏耀荣被害一案的后续报道。由夏奕出任华夏集团董事会主席。在夏耀荣的遗嘱中,顾宵以夏氏义子的身份获得15亿美元的遗赠,对此他表示将放弃演艺事业,移居海外。
……原来并不是破釜沉舟,只是早找好了退路贵女反穿日常。
韩竟曾经无数次绞尽脑汁去回想自己究竟做了什么,才让顾宵恨到这种程度,非要这样陷害他,让他万劫不复。直到这时他才终于明白,大概并没有什么过不去的深仇大恨,只是因为顾宵有了更好的,有了更想要的,他变得碍事了而已。
他还记得,执行死刑的那一天,是阴历腊月二十四,刚过完小年夜。如果没有这些阴谋诡计,也该是合家团圆的日子。
也是那天晚上,他获准最后一次打电话给顾宵,得到那句礼貌而疏远的:“韩竟,我说过爱你一辈子,只可惜你这一辈子太短了。”
——我说过爱你一辈子,只可惜,你这一辈子……太短了。
……
现在他回来了。
要去见他上辈子赔了命的那个人。
韩竟说不上心里是种什么感觉。他曾经认真地憎恶着夏家的每一个人,甚至是与夏家有所牵连的每一个人,每一件东西,每一件事。重生回来,他只想将这个毁了他一生、带给他无限屈辱和冤屈的家族搅得天翻地覆,自己只需从那数不尽的刻着夏字的巨额宝藏中攫取万一便可从此锦衣玉食,其余的,他要亲手毁个彻底。
直到后来,他遇到了夏炎。
最初接近夏炎的时候,他以为自己不会受到影响。可事情发展到现在,他的内心有些情感,明显变得不一样了。
韩竟坐在餐桌旁边慢慢吸着烟,回想着与夏氏的这诸多恩怨。他没有开灯,整个餐厅里就只有昏暗的星光和烟头微茫的火星一闪一闪。
然后他听到卧室的门开阖的声音,同居人摸着黑走过来停在他面前,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带着没睡醒的软糯膛音,轻声问:“……睡不着吗?”
韩竟抬起头,借着暗淡的天光看了他半晌,而后掐熄了香烟,抬起手环住他的腰身,把脸埋在他的胸口。
“嘘……就让我这么呆一会,拜托了……”他用耳语般的音量,这样说道。
怀中的身体怕痒那般抖了抖,但是很快放松下来。
“嗯,好啊……”夏炎仍像没睡醒似的口齿含混地说,抬起手轻抚着韩竟的头发。
—————
九月的最后一个周末,正式见家长的日子终于来临。那天竟是个难得的好天气,帝都罕见的蓝天上面没一丝云彩,看得韩竟一阵阵直发晕。
夏炎一早起来就格外兴奋,毕竟像他说的,已经好久都没有机会跟全家人聚一聚。相比之下,韩竟的心情要复杂得多了。
两人大清早去市场挑了最新鲜的鲢鱼,又按之前定下的菜谱备好各色的作料。正式宴会是定在晚上,去得太早也不妥,这中间的时间就变得有些难熬。韩竟按捺不住把家里彻彻底底打扫了一番,收拾停当之后又跟夏炎一边吃着薯片一边打了十几局三国杀1v1,等到下午1点多终于动身。
是福不是祸,鸿门宴也要闯一闯。
到夏奕家的时候,正好下午2点。他俩在院子里停好车,就见穿着黑色紧身连衣裙的夏霖已经守在了别墅门口。
“姐,你怎么出来了……”夏炎离老远便欢快地喊着,结果走到跟前,果然又被夏霖照着小腿狠狠踹了一脚。
“唔唔——”夏炎哀嚎着往后缩了半步,好在这次角度不一样,被踢中的不是迎面骨而是侧面肌肉相对厚实的部分,大概不至于那么疼……吧帝御山河。
夏霖这次没等韩竟表态就已经先转过头对着韩竟,视线不带一丝温度,冷得能掉下冰碴来。韩竟虽有心理准备,也被那眼神盯得心脏一阵狂跳不止。
她这么看了一会,上前两步直走到韩竟面前,冷冷问道:“你就是韩竟?”
韩竟开始有些紧张,等到夏霖正式开口,心情反倒平静下来了,微微抿了抿嘴唇,并没回答。夏炎在旁边一边揉着腿,一边气弱地说道:“姐,我上次不是跟你介绍过了嘛……”
“所以,就是你救了小炎的命?”夏霖意味不明地弯了弯唇角,紧接着抬起右手,一巴掌就往韩竟脸上扇了过来。
“哎哎哎哎姐你别这样——我知道是我胡闹是我做的不对你打我行你别打他啊——”夏炎吓得乱叫,连忙跑过来拉架,总算在千钧一发之际抱住了夏霖的手臂。
韩竟不躲不闪,夏霖巴掌挥过来,他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如今见夏炎确实拦住了,她也没有再动手的意思,便谦逊地垂下视线,微笑答道:“并没有这回事,只是我们一起从那两个强盗手里逃出来了而已。”
夏霖手本来还举着,听韩竟这么说,就狠狠瞪了夏炎一眼,放下了手臂。
“我记得上次也是你。每次小炎跟你在一起都能遇上危险,每次都被你所救,这还真巧……”
“上次”自然指的是在丽江的缆车事故。得说夏霖虽然有心偏袒夏炎,但对事情看得还是非常通透的。至少那一次的时候,虽然事故的发生与韩竟无关,但他也确实是有意让夏炎涉险,使自己能够有机会成为解救他的人。这一次的情形与那次格外相似,尽管韩竟已经没了这种想法,可也怪不得夏霖会往歪处去想。
韩竟正要回答,忽听屋里一个苍老而中气十足的声音说道:“丫头,干什么呢?胡闹!”他抬起头来,便见一位外表精干的老人拄着手杖站在玄关拐角,正是夏耀荣。
夏霖忙回过身去,走到老爷子身边,想搀扶他的手臂,“爸您怎么下楼来了,您在楼上等着,我来接他们进去不就行了。”
“你真以为我没看见?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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