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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被彼此吓了一跳,接着相视一笑,眼底尽是赞叹。
“篱畔秋酣一觉清,和云伴月不分明。”
“登仙非慕庄生蝶,忆旧还寻陶令盟。”
“睡去依依随雁断,惊回故故恼蛩鸣。”
“醒时幽怨同谁诉?衰草寒烟无限情。”
四座无声。
良久,清风徐来,烛光微黯,众女这才惊觉,皆如梦初醒般发出一声轻若淡烟流水画屏秋的叹息。
赵宜起身举杯:“昔日素王闻韶,便觉三月不知肉味。今日听了这咏菊三题,更是觉得这席上的酒食皆淡而无味。县君妹妹莫非是诗中仙托生的么?”
以此三首诗珠玉于堂,赵宜当即提议黛玉为本次文会的诗魁,原螃蟹诗的头名早在《咏菊》时便已甘拜下风,她的话正合自己之意,当即心悦诚服的居于第二。头名尚且如此,何况她人?黛玉本就有意大展奇才压倒众人,自然欣然领受。
至此,众人待黛玉的态度虽未骤变,但言谈之间的和气与之前的客套应酬相比,已是天壤之别。而当时格外刻薄的那几位不好意思主动过去和黛玉说话,便又凑在一起,拿着诗稿品评赞叹了一回。
一人说:“‘醒时幽怨同谁诉?衰草寒烟无限情’,这样的清梦聊聊,险些让人陷在内中,出不去了呢。”
一人则说:“我最心爱那句‘孤标傲世偕谁隐,一样花开为底迟?’真是修美清洁到浊世难容了。”
一人又叹道:“这样的人物,怎么偏就父母俱亡?可见天妒红颜,总要让人有所缺憾才满意。”
“可不是么!”几人纷纷应和,“如果不是父母俱亡,怎会流落到那样的人家?委实可惜。”又轻蔑的嗤道,“本朝律法,‘过临监官吏于所部内举放钱债、典当财物杖八十。违禁取利,以余利计赃者,杖一百’。哪怕是近些年来风气糜烂,糊弄起来较□□时容易许多,可真正的兴旺长久之家自会洁身自好,谁肯立于危墙之下?嘿,连印子钱都敢放,还有什么是他家不敢做的?”
“县君姐姐,你在想什么?都不理我的!”赵宜弗嗔道。
黛玉回过神:“我想着……什么时候得空,我也能做东请大家一回就好了。”
赵宜弗起先还是满面喜色,旋即意识到了什么,赶忙着说:“那边养的锦鲤颜色最是好看,姐姐陪我去看吧!”
唉,差点忘了林姐姐如今是寄住在荣国府的,哪怕是外祖家,可到底是寄人篱下,一草一纸哪里由得了自己?哪怕是名下有几处庄子,可未嫁女不好打理私产,有跟没有几乎没区别。要等到她真能做主,少说也得捱到出嫁后呢!自己若是追问下去,不就成了在林姐姐的伤口上撒盐了么?
岔开话题、赶紧岔开话题!
黛玉明白她的心思,顺势便将方才的失神掩了过去。只是陪着小姑娘看鱼的关头,依旧忍不住的去想适才听到的话。
宁荣二府中,有人在放印子钱?这等伤天害理之事,究竟是哪个胆大包天的居然敢伸手往自己怀里揽?仅看今日这群女儿家的态度,便知如今的宁荣二府在士林中风评如何,哪里还禁得起印子钱的污水?他日一旦被揭发出来,后果……
不堪设想。
黛玉是何等心思玲珑之人,不过沉吟片刻,对于那放印子钱之人的身份已有了八成猜测。下剩的二成,只等请人为她查证。而这查证之人,自然是某魔当仁不让。一念及此,黛玉当即开启心音。
赦生,这会子腾得出空闲么?
下一瞬赦生已有答复,虽然只有一字:在。
悄不可查的,黛玉徐徐的舒了口气。她是秉性高洁之人,生平最厌污淖倾轧等一切腌h之事,可命途不济,偏令贾家成了她的母族,偏令她寄住荣国府,造化作弄,由来便是毫无道理可言。于宁荣二府,她既恼其不争,又怜被其所欺压之人。可惜她一介闺阁弱女,纵有不忿,又能奈何得了哪个?
好在还有你在。
黛玉抿了抿浅色的嘴唇。
纵然是孤标傲世,世所难容,无人堪与相偕归隐,可赦生总是在的。他原是浊世洪流中最暗烈的炎光,却残傲执妄的跃动在她的身畔,相依相随,是比海枯石烂更不离不弃的因缘与盟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