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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了禁卒,将轻监房里的其他囚犯放出,叫嚣呼喝,鼓动其他囚犯造反。一伙人跑出南边轻监院落,径直冲向北边重监院子,放出了更为穷凶恶极的重犯们。
梁上君一举成事依赖于熟悉牢狱地形及布置。县衙法制规定,到了晚上不给轻刑囚犯加戒具,加重重监院落的值守。辰时之前,所有禁卒去狱厅点卯,趁机喝喝热粥吃些早点,必然会对牢狱四院里放松管戒。梁上君算好时候,与关押他的禁卒反水,带动整座牢狱里的囚犯鼓噪起来。
于是被请进监房的王怀礼及仵作就变成了人质。衙役们听到动静,抄起家伙纷纷赶往后四院。动乱越变越大,四五十人的捕班不敌两百来人的囚犯,尤其是那些挥舞着枷锁铁链的重犯,他们大多被判处刑斩,只等秋后一并处决。此时能有机会造反,他们觉得异常振奋,见公服模样的人就打砸,已让一半的捕班见了血。
衙役们无奈后退,封锁了大门。
等行馆里的李培南带上所有侍卫队赶到县衙时,囚犯们已经攻占了整座牢狱,正挟持着李非格的尸身、王怀礼并仵作两人,合计三件“法宝”朝外退,堵在了进入大门院落的过道里。
李培南身穿世子礼服手持蚀阳古剑走进门,红光凛冽的剑气着实夺人眼目。稍有眼力价的囚犯都看得出来,这是一柄削金如泥的宝剑,镌了几枚古朴的徽印,勃发着皇家的威严气象。要挟知县王怀礼或是易事,对付一个满眼寒意的世子就绝非轻松了,光是与他正面对峙,不需说话,也让囚犯们凉了一背的冷汗。
李培南自走进牢狱大门后,将蚀阳杵地,用手压在剑柄上,稳稳站住了,并不说一句话。重犯们堵在过道里,将折磨得衣衫褴褛的仵作推出,用铁叉尖刺对着仵作后背呼喝道:“对面的公子!你胆敢不放我们出去!我们就杀了他!仵作就算是一个贱籍公差,好歹也是个官吧?要是就这样被我们剥了衣服刺了个透心窟窿,传出去对朝廷名声不好啊!”
李培南看着仵作说:“你选一个。”
众人听他打头第一句竟是这样的一句话,多少有些惊愕。
仵作凄惶开口问:“世子要我选什么?”
李培南不看仵作,只用鹰隼般的眼睛扫向重犯们,那眼光里似乎有刺,刺得躲在人后的柳二微微一低头,将自己身形藏得更深了。李培南只看了一眼,已经让躁动的囚犯纷纷敛了声音,专心去听他那冷彻见骨的话:“体面死去,朝廷补你全家四百贯钱,子孙免除贱籍;落在囚奴手里受辱,死后不得安葬,子孙承你故业。”
仵作看了看身后抖抖索索站着的长官,想想他也被剥了衣衫正在受辱,就咬了咬牙答道:“第一个。”
李培南一招手,厉群站在桩石上挽弓疾射,一箭穿透仵作咽喉。
众人哗然,朝后退了一大步。
李培南看向面如纸色的王怀礼,厉群快速拈弓搭箭,将箭头寒光对准了王怀礼那方,只等一声令下。躲在人后的柳二急忙喊道:“快扯他回来!他死了我们就没人质了!”众囚犯醒悟过来,连忙七手八脚地扯动捆绑王怀礼的绳子,将豁在过道口的王怀礼拖了回来。
王怀礼披头散发,官服被扯碎,后背擦着地面,一路留下血丝。他顾不上为官的体面,在囚犯拳脚下嘶喊:“世子救命哪!救命哪!”
李培南并没有救下王怀礼,倒是指派侍卫抢回了仵作的尸体。衙役能请动他纡尊降贵来一趟县衙,最大原因是本县最高长官被□□囚犯挟持,传出去有辱朝廷名声。李培南不关心王怀礼的死活,只考虑镇压住场面,封锁消息不得外传。很早前王怀礼送来歌姬作眼线,他既不接受也不推拒,就是不想打草惊蛇,顺便看看王怀礼能翻出什么风浪来。今天牢狱暴动一事,牵扯到了李非格,李非格为李家鞍前马后劳役了多年,现在却离奇死去,李培南若是不出面妥善处置好此事,万一被李家那批老亲信们听去了,难免会给父王的辅政道上留下一些骂名。
所以李培南当机立断,派出流星马加急跑回昌平府,从军营调出自己的亲信队伍来,火速赶往清泉县。清泉县郊也有本地两千守军,他却信不过,从王怀礼被卷入牢狱暴动那一刻起,他就知道整个事情背后肯定还有蹊跷,因此多留了一个心眼。
囚犯退进第二道院子里,那是禁卒和守卫的住所,一共有五间大屋。他们把王怀礼捆进椅子里,在他脚边点燃柴火熏烤取乐。李非格的尸体被孤零零地抛到屋角边,脸色还是青紫的。
木栅栏外,县衙的主薄与重犯们交涉,要求放出王怀礼。囚犯趁机要挟到了酒肉饭菜等物,试过毒后,席地而坐,美美大吃了一顿。他们见县衙竟然退让一步,给出一些甜头尝,就鼓噪得更加厉害,又想朝大门口冲击。李培南下令侍卫队见囚犯就杀,硬是将他们逼回了二院。
此后一个下午,囚犯们冲不出去,衙役们投鼠忌器,又不敢硬攻进去,只能唯世子府人手马首是瞻。李培南等着亲信军队的布置,自然不会去挑事端,任由连他在内的三派人互相僵持着。
厉群搬来椅子请李培南坐,李培南杵着剑站了一下午,脸色总是冷漠,让所有人猜不透他的心思。他整个人岿然不动地站着,却勉为其难分心想了想非衣那边的差事,暗暗推断到非衣既然回来得晚了,想必已经遇见了王怀礼设下的埋伏。
当然,他是相信非衣武功及应变能力的,否则也不会顶着被非衣骂的后果派闵安出去做靶子——歌姬既然是王怀礼的眼线,闵安外出的消息迟早会传回王怀礼耳里,王怀礼自然也会有所动作,使出一些绊子祸害闵安。李培南早就想清楚了这些,却不提醒闵安,还任由非衣也跟着去了,显而易见,事后非衣想通了其中的曲折,少不得又来与他斗上一阵。
李培南有所期待地等着非衣回来,仍然将两手交叠放在剑柄上,一派冷淡地杵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