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崩溃。
也是因为入宫为天子之后,张让多陪伴在天子刘辨身边,且张让勉强还能算得是少帝刘辨的舅祖。有着这层薄薄的婚姻关系,年幼天子刘辨不自觉的便对张让有所信任。眼下,年幼天子刘辨精神崩溃,不知如何是好,只能下意识的把张让,这位一直保护他的舅祖,当作贴身依靠。
一路催马急行,至夜间凌晨,张让、段珪才赶至小平津。
小平津,为黄河渡口之一,隔黄河,望河内郡。
行至小平津,张让心中才刚放松片刻,却兀的发现小平津,如今空荡荡,竟无半人驻守,更无一条舟船。
原来何进被杀,洛阳事急。袁绍为攻破皇宫,以及避免洛阳周遭豪强拥兵前来援助,遂签发无数道命令,下令将洛阳周围地区的所有戍卫兵,都集结至洛阳。也是因此,小平津如今空虚如是。
望着浩浩荡荡的黄河,张让面色铁青,喃喃自语道:“小平津竟然无半条舟船,莫非,上天真欲灭亡我张让也?”
张让虽然沮丧,但还不至于坐以待毙,立即吩咐亲信,在附近搜罗舟船,准备渡过黄河。
然而,小半时辰之后,在河南中部都尉掾吏闵贡带领下,郑泰率数百兵卒,追上滞于黄河岸边的张让,彻底击碎张让出奔计划。
数百兵卒很快将张让等人团团包围住。
只是碍于张让身边有少帝刘辩,无郑泰、闵贡命令,士卒不敢刀兵相向。闵贡虽有兵权,但是职位低,须听从郑泰吩咐;郑泰权大,但是郑泰素来敬重天子,礼节不敢轻废,不会强行从张让手中夺来刘辩。
郑泰手持长剑,砍杀张让几位亲信,向张让逼迫道:“张让,事已至此,你还冥顽不灵,意欲逆天而行哉!”
“今外宠内嬖,大汉两大毒瘤,一日俱亡。此乃上天欲使大汉中兴之兆。张让你还不束手就擒。”
张让向数百兵卒,扫过一圈,向郑泰颓然言道:“大汉衰世之因,又岂是我曹废人。便如郑尚书征伐蚁贼时,不是亦有人骂君曰‘一朝带军出城,官如匪类,将如野胡’,言兵将骚扰民居,成乡民之祸患?不过,生于衰世,即是我等不幸,这也无须悲叹。先帝离去多日,老奴梦中偶见,时常泪湿枕巾,今日既然走投无路,索性便追随先帝而去。”
“切不可……”
闻此言,郑泰一急,他不是为了张让等人性命。但是难保张让不带着天子刘辨做什么傻事。
“郑尚书言我曹尽诛,大汉可中兴;老奴却以为,我曹离去,洛阳空虚,大汉或将有覆灭之危险。”
“先把天子给我再说。”
郑泰的心思全放在这天子身上,哪里还顾得上回答张让的话。
段珪没有去理会已经心存死志的张让,而是把天子刘辨也拉到自己的身旁,两只手控制着两位皇子。
“郑尚书忠厚,不比袁氏兄弟狡诈悖逆,还请好生辅助天子,切不可令其娶袁家女,乃至受权臣胁迫。”张让低头扶住少帝刘辩,叹息道:“陛下养于道人之家,不通朝政权谋。我曹一日死绝,又有何人为陛下阻拦权臣!唉!陛下好自努力,莫让大汉万里江山,毁于你手。”
天子刘辨也不闻张让之言,只是恐惧的躲在张让身后,瞧着对面郑泰所带兵丁甲胄。
张让后退几步,又向少帝刘辩叩头跪拜道:“唯恨不能服侍陛下数年,报答先帝大恩……”
郑泰、闵贡见张让有自裁之心,挥手示意军士都不要乱动。都默默注视着张让,让他从容告别少帝刘辩。无论如何,张让始终忠诚于灵帝刘宏。单凭这个“忠”字,郑泰也不忍心仓猝诛杀张让。
张让正在叩头跪拜少帝刘协时,突然有人惊叫道:“火……大河北岸有无数大军前来!”
郑泰、闵贡、张让同时一惊,凝神望向北岸。
夜色迷蒙中,黄河对岸逐渐闪现一溜火炬。隐隐约约,风中还有马蹄声传来。
“是皇甫岑!”张让一愣,此时能赶赴小平津的,除了那被已故灵帝亲封为安邑候的皇甫岑还能有何人?他也瞬间明白,为什么灵帝会在驾崩之前,下嫁阳翟长公主与皇甫岑这般布衣,原来,灵帝在死之前已经把大汉交与此人之手。而此人也端是好冷的心思,竟然观望洛阳发生大乱后,才在小孟津亮出旗号。嘴角苦笑,不知是同郑泰说还是同天子刘辨说道:“看来,这最后的赢家不是袁绍也不会是董卓,而是这皇甫一氏!”
闻言,郑泰一惊的重望黄河之北,他仿佛也霎时明白过来。
可是,事到如今,即便说什么也无用,更何况谁也没有皇甫岑的证据。
汉不出董卓,则世无三国。
后世史学家,如是评说。
灵帝刘宏在位时,大汉虽然如同风雨中小舟,几经颠簸,但还不至于猝然覆灭。黄巾之乱,数月平定;西羌侵袭,也被慢慢击退;幽北乌桓,亦不成气候。更何况,因为皇甫岑的出现,而发生大变的大汉呢?北疆之上,还有哪一部异族安敢侵犯大汉。以前是汉以强亡,而如今,即便是中枢崩溃,也无胡虏敢践踏一步大汉领土。他们每一个人都清楚,只要白马都尉在一日,他们便会为他们愚蠢的错误付出十倍的代价。为此,匈奴灭种,乌丸招安,鲜卑驱散,羌胡归顺。这种代价没有人敢再承受一次。
这种疼痛,一次足矣毁灭他们整个民族!
然而史上,灵帝死后,大汉境况顿时急剧下降,中央权势荡然无存,乃至军阀互相征战,遂成三国之局。
皇甫岑自从出洛阳的时候,就在为今时今日而谋划。
仔细盘算一下时局,若是洛阳大乱之时,自己率兵奇袭洛阳,代替董卓掌权,能否掐断军阀林立、三国争霸的源头?
董卓入京,随后山东群侯应声征讨。
自此以后,汉帝国丧失对全国州郡的控制力度,州牧重任,开始依靠武力、势力争夺,而非完全取决于朝廷任命。
那么,若是打断历史进程,汉帝国会不会扭转中央惨烈争斗,进而实现中兴?
皇甫岑之所以令段珪在洛阳,花费无数心血,筹划职方司,便是因此。
洛阳职方司重新筹划后,洛阳城内各种朝廷纷争消息,如同滔滔大河一般,流向太原郡。阅读无数密信、谍报后,皇甫岑渐渐对大汉朝局有点了解。可越是了解,皇甫岑越是苦恼其中纠缠,越是忧愁如何解开其中牵连。
挥军入京容易,但是入京之后,如何取决呢?
军队管制?外崇名望,实收其权?这些,董卓又不是没做过!可惜历史证明,这种政策的结果是失败。即便换成皇甫岑,做的比董卓更完美点,但是想以此更改历史进程,难!更何况,大汉真正衰落在谁的手里,难道还要让这些士人重新掌控朝政。那样最好的结局也不过是另一个光武中兴而已,他皇甫岑能阻止一次,难道还能阻止第二次?而来到这个汉末,就该总要为这个乱世改变些什么。
随意安上罪名,捕杀袁绍、袁术,乃至曹操?
那样的话,恐怕朝廷诸公立刻发生巨大震荡,立即视皇甫岑为凶恶悖逆之徒,以致得不偿失。
那……
进入洛阳后,该如何面对袁氏、以及郑泰、何颙等,甚至如何面对曹操、荀彧、荀攸、钟繇、陈琳等,这些如今为马前卒,日后却是威名赫赫,声名远扬的智士谋主?
若是重用他们,他们会不会如历史上的韩馥、刘岱、孔伷等,依旧讨伐自己,或是如荀攸、王允等,暗杀自己?
不要以为他们是三国之中鼎鼎有名的贤士,就不会这般。恰恰因为他们比韩馥、刘岱、孔伷还要聪明许多,自己才没有把握控制这些臣子。更何况,在他们的身上,肩负着一个家族的崛起与继承,而自己要想改变这个国度,首当其冲的便是改变士人掌权的基础。这样便是与他们发生正面冲突。即便这些年开办六艺书社,事到临头,自己的把握反倒没有那么大了。自己起家河东的这些人没有几个人是世家子弟。
颜良、文丑、戏志才、程昱这些老臣子不是。
徐晃、关羽不是。
黄忠、张颌、麴义不是。
只有沮授才算得上名门之后。
其他诸如张飞、华歆、贾诩、麴义等人都算不上世家子弟。
所以,他皇甫岑敢打每一场仗。但是接董卓的班,入洛阳,这些猜测,疑虑,皇甫岑只能一个人默默琢磨。
至于华歆,且不说他会不会真心实意帮助皇甫岑,入京夺权,把持朝政,单说如何向华歆解释,董卓为何能秉持洛阳,董卓掌权后,又会有何种悲剧发生,皇甫岑便是拔尽头发,也不能想出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利用鬼神之说,欺骗华歆?聪明如华歆,骗局一次两次还行,然而智谋不足的皇甫岑,终有一天会被华歆识破。到那时,皇甫岑又该如何面对华歆?
随着时间流逝,董重送来的诏书、何进发来的书信、赵忠所请,身在高位的皇甫岑,不自觉的,半只脚已经踏进洛阳漩涡。尽管皇甫岑还不知如何处理洛阳城内纷杂事务,但率奇兵入据洛阳,这个策略,却一步一步开始铺设。
自箕关出兵,亦是入据洛阳城的步骤之一。
“董卓入京,天下必将大乱。与其如此,还不如让我试试,能否背负起大汉这辆庞大战车?”
皇甫岑如是安慰自己。
就这样,皇甫岑率领六千步骑,奔向洛阳城。
肯定要与河内太守朱儁打交道。朱儁平定黄巾,身怀大名,皇甫岑不能随意胁迫他。而朱儁相对敬重朝廷,皇甫岑入京步伐慢上一点,朱儁必定发兵阻拦皇甫岑入京道路,责令皇甫岑返回河东郡,或者令皇甫岑收兵返回并州上党郡。甚至朱?还可能胁迫皇甫岑,观望洛阳风声。
皇甫岑如是不入洛阳,六千步卒何必前行?华歆又何必率兵,多走一段冤枉路?
简易行军帐篷内,皇甫岑闭眼回忆起,自己穿越时空,来至汉世后的点点滴滴。
穿越为何?
每一个穿越故事,都是争王争霸。
以穿越的名义,来施展宏伟抱负!
如若历史进程不被打断,元嘉之乱后,我之子孙,又将面临着如何苦难?
宁我负天下人,勿令天下人负我!
有些融化的心,又开始逐渐冰封。
“呼!”
黑暗中,皇甫岑睁开双眼,从门帘一角,望向帐外依稀飘忽的火炬。
“若是有事没事斗斗蛐蛐,听听曲,谈谈玄论,调戏调戏美人,做个浪荡公子,游戏人间。我又何必辛苦筹划这一切?历代帝王,有几人不是遍体鳞伤,鲜血淋淋,才辛苦登上人王宝座?”万般思虑中,皇甫岑腾的站起,自言自语道:“若我能为那个理想,奋斗至死,做个寡人又有何妨!”
皇甫岑掀开帘帐,大跨步走出,挥手吩咐守卫亲兵道:“请华歆来见我!”
不一刻,华歆便趋步赶来。
与皇甫岑分别时,华歆也不曾睡下。皇甫岑在抉择,华歆亦在抉择。皇甫岑胸有大志,华歆心亦有大志,若是道不同,那也只能不相为谋!
夜间一阵凉风,吹起两人宽大衣袖。
“仲岚,如何?”
华歆离皇甫岑七八步远时,已经开口问道。
皇甫岑伸出左手,指向南方,朗声说道:“我之心――在那里!”
华歆双眼猛的一亮,点头赞许道:“知己不足,而能纳言改善之!”
皇甫岑忆起后世历史记载,洛阳大乱似乎只持续三五天,遂向华歆问道:“大将军被诛杀,洛阳定有大乱,当此时,片刻不能耽误。我欲趁夜起兵,赶赴洛阳。子鱼以为如何?”
华歆面露笑容,答道:“虽然兵贵神速,但我等只可占据孟津港口,入洛之事需要暂缓!”
却说,皇甫岑选择舍弃一切,为理想奋斗后,甩开一切桎梏,全心全意投机洛阳大乱。因不愿耽搁投机最佳时光,皇甫岑遂率六千步骑,日夜兼程,向洛阳进发。
凌晨,六千步骑前营抵达黄河北岸。
日夜兼程,连续两三日的强行军,令士卒将帅都有点疲倦。为保证士卒战斗力,皇甫岑便下令,至黄河北岸后,休整一日,而后再考虑渡黄河,。
战马之上的皇甫岑,打了个哈欠,嗓子有点嘶哑:“子鱼,外戚、宦官、袁氏,洛阳三者纷争,你以为,谁占大义?”
跟在皇甫岑之后的华歆,反问道:“仲岚所指大义,为何?”
华歆这一反问,还真把皇甫岑问住。模糊的“大义”,皇甫岑一时还真说不出个所以然。
皇甫岑正思考“大义”之时,前方斥候来报:“报――大河南岸有数百士卒,明火执仗,意图不明。”
“小平津的戍卒?”皇甫岑停顿思考,向斥候问道。
“远望小平津,一片空寂,似乎无人驻守。明火执仗士卒,大略有百余人,又似乎是两方士卒对持。只是夜色迷蒙,大河宽阔,尚不能断定。”
斥候回禀道。
皇甫岑点点头,回头道:“还要麻烦子鱼,与我一起勘查南岸情势。”
因几日未睡,已有向熊猫眼方向发展的华歆,强忍住困意,应和皇甫岑:“军事要紧!”
跨马行至黄河岸边,眺望南岸。
数十跟火把照耀之下,南岸众人身影模糊,难以辨认。但是还是可以依稀分辨出,南岸似乎两方临河对峙,一方身着汉帝国制式轻甲,为大汉标准地方戍卒;一方凌乱的披带各种铠甲,一眼可以看出这些人,不过是匆匆被武装起来,平素并非士卒。
隐隐约约中,皇甫岑似乎在战马之间,还看见一位幼童,一位少年被众人簇拥。
心神一动,皇甫岑回忆起后世历史记载中一个熟悉记载。
侯非侯,王非王,千骑万乘走北邙。
历史记载:张让、段珪将少帝刘辩、陈留王刘协,夜至小平津,为尚书郑泰所追。
“莫非眼前这一幕,便是张让投河之时?”皇甫岑又遥遥望向小平津,渡口空空如是,也难怪张让夜至小平津,竟不能渡河逃难。小平津渡口空空?皇甫岑眼睛猛的一亮,大声吩咐道:“传令,全体步骑停止驻扎,速去搜索岸边大小船只。天明之前,务必强渡黄河,入据小平津。”
小平津为洛阳门户,一旦占据小平津,可以说,皇甫岑已经半支脚跨进洛阳。
既然已经定下争霸的雄心,皇甫岑便不想多被事情羁绊,就一心一意的为眼前事而谋划,坐观小平津,俯视董卓如何与士人发生冲突,然后士人又是如何毁掉董卓的耐心,让董卓摧毁整个洛阳士族。只有在洛阳京畿士人彻底失去反抗能力之时,才是他皇甫岑坐收渔人之利,最后收官之时!
但这天子,到底迎不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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