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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又分为四种,纳粮二十万石以上的叫上府,纳粮二十万石以下的叫中府,纳粮十万石以下的叫下府,还有一种纳粮更少的叫地府,虽然其知府都是正四品,但差距可就大了。
你要是不幸被分到贫瘠偏远的州府,三年下来很难出政绩不说,要是不小心碰上个天灾,颗粒无收,农民起事,还有可能小命不保。山东莱州虽然不比东南苏杭那般富庶,但也不差,算是个中府,可见皇帝对赵肃还是用了心思的。
赵肃原先是从四品的国子监祭酒,如今外放地方是正四品,主管一府政事,实权在握,也算是升迁了,但京城里许多人都不看好他。
一来明朝视京官为清贵,非万不得已不会离京外放,二来赵肃这明升暗降的升迁,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回来,弄不好以后都无缘回京了,别人都挤破了头往京里来,他倒好,自己主动要求往外走,傻瓜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官场上从来就不缺见风使舵的人,大皇子又还是半大的小孩儿,玩性大,忘性也大,大家都觉得,没过多久,赵肃这个名字就会让人渐渐淡忘,直到再也想不起来。
总而言之,十个人里,有九个觉得赵肃傻,就连最好的朋友陈洙和申时行他们,也难以理解赵肃的决定。
无论如何,一切尘埃落定,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赵肃一定后悔得捶胸顿足的时候,他正舒舒服服地躲在家里看书睡大觉,等候启程之日的来临。
隆庆元年四月,当满城树木都换上新绿的时候,赵肃等人策马缓行,出了崇文门。
只不过上一次是送元殊,这次则成了被送行的对象。
就连送别的台词也一模一样。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诸位请留步吧。”他回身勒马,拱手道。
身后跟着的贺子重和赵吉,是要跟着他上路的,而高拱,陈以勤,赵暖,陈洙,申时行,王锡爵等人,则是来送行的。
众人面前,高拱板起脸,没有那日私谈的和煦:“在外为官,须为民谋福,否则不要对人说是我高肃卿的学生!”
赵肃笑道:“是,学生一定谨遵教诲,不负老师清誉。”
陈以勤反倒是和蔼可亲,没有高拱那般严肃:“少雍啊,咱们虽然做不成亲家,可老夫从来没拿你当外人看,此去莱州,山高水远,望自珍重,你能有这番气魄和决心,敢为人之所不为,将来必成大器!”
赵肃:“老师谬赞了,学生愧不敢当,自当尽忠职守,方不负陛下与两位老师厚望。”
陈洙,申时行等人又轮番上前,絮絮叨叨交代了一堆,包括往赵吉那里塞程仪的,让赵肃要常写信回来的,众人之中,申时行心肠最软,说得差点没掉眼泪,还得赵肃反过来安慰他。
赵暖则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还带了妻子俞氏小姐,就是那位因为得罪严嵩一党而被流放,新皇登基之后又大赦释放的俞大人之女,也是让赵暖心心念念,相思几年的心上人,如今已经是赵夫人了。两人刚从俞氏的老家归来,新婚燕尔,眉目流转之间都带了一股情意,高拱陈以勤他们也就罢了,倒是羡煞了一干年轻人。有情人终成眷属,一方是苦等数年没有变心,一方是历尽磨难而不改本心,连赵肃都为他们高兴。
俞氏笑盈盈地听赵暖和赵肃说完话,从婢女手中接过一个包袱,递给赵肃:“叔叔远行,我没什么拿得出手的,里头有几件夏天的衣裳,怕您去了那里,正好赶上夏天,没衣裳置换,请叔叔笑纳。”
赵暖在一旁得意洋洋地炫耀:“瞧我媳妇,天下第一贤良淑德,有谁比得上……”
话刚落音,被赵夫人剜了一眼,立马不敢吱声了,赵肃大笑:“可算找到个治你的了,嫂子好好看着他,可别让这小子冲动闯祸!”
俞氏看了赵暖一眼,抿唇笑:“叔叔放心,有我呢。”
一一闲话完毕,也就该启程了,赵肃眼看再没有人前来,心头有些空落落的,又想到那人此刻必然是在宫中读书,只怕难以出来,便朝众人道别,上马准备走人。
冷不防后头远远地传来一声呼喊:“肃、肃————!”
赵肃愕然回首,却见朱翊钧骑着马奔驰而来,与他同骑的是冯保,想必是担心他年幼摔了,后头还跟着几个人,其中一个却是张居正。
“肃肃!”朱翊钧着急大叫,转眼马匹已跑到跟前,“停下,停下!”
他甚至等不及马真正停下来就要往下跑,冯保吓坏了,忙勒马扶他下来。
朱翊钧一下马便扑向赵肃:“你怎么也不等我?”
赵肃没注意到自己的笑容在看到小孩儿的瞬间绽开:“你不是在读书么,怎么溜出来了?”
朱翊钧微微撅嘴:“我让张师傅和冯大伴送我出来的,后来父皇同意了。”
后头的张居正和冯保相视苦笑,赵肃想也知道他为了出宫只怕是死缠烂打,诸般手段都用上了。
“你身份所系,是天家威严,以后不可如此了。”赵肃如此说道,语气却没有斥责之意,反倒带上了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
“知道了。”朱翊钧抱住他的腰,头埋入他怀里,声音闷闷传来,恰好让两人能听见。“肃肃,你等我长大,我会想办法让你回来的。”
头顶静默半晌,朱翊钧等不到回答,正想抬头,便听见赵肃道:“好,我等你。”
朱翊钧闻言不由欢喜,却又因离别而郁闷,只可惜十岁小孩儿表达不出那么多的喜怒哀乐,只好将所有情绪统统付诸于这个拥抱之中,用尽全身的力气,许下一个也许很多年以后才能兑现的诺言。
见他这样,赵肃倒有些不忍:“我会时常给你写信的,殿下若想,也可写信过来。”
朱翊钧眼睛一亮。
张居正自后面走上前来:“少雍,此去一路保重!”
赵肃点点头:“多谢太岳兄相送,我与殿下相处多年,离别在即,难免有些失态,倒让太岳兄见笑了。”
“哪里,殿下待你亲厚,情同父子,我倒羡慕得很。”
赵肃笑道:“往后便托付于你了。”
“少雍言重了……对了,怎的不见令夫人?”
赵肃:“拙荆还在老家那边,等我到莱州安顿好了,再接她一起过去。”
张居正噢了一声,再也找不到话问。
自高拱与徐阶起了嫌隙,赵肃和张居正再见面时,虽说面上还像往常那么融洽,可到底还是渐渐疏远,彼此见了面也有些无话可说,今日若不是跟着朱翊钧出来,只怕张居正也不会出现在这里。这不,眼下高拱见了他就没好脸色,已经踱开脚步,到另一头去和陈以勤说话了。
又话了会儿家常,天色不早,赵吉过来小声提醒该出发了。
赵肃上马,朝诸人拱了拱手,没再说话,千言万语已在这一礼之间。
须臾扬起鞭,轻轻一踢马腹,头也不回,很快消失在飞起的尘土之中。
朱翊钧怔怔瞧着那逐渐模糊的背影,咬了咬唇,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