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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老人时常念叨当年郑爷爷远涉重洋的奇闻异事,有的还非常自豪的说曾经见过郑爷爷。所以,自从侍奉太子以来,张纪只想一件事:这辈子自己终究是个残疾之人,别的就不想了,如果有机会像郑爷爷当年一样扬帆远行,到那些异域他乡见识一番,那就不枉此生了。
如今,听说远涉重洋可以开创震古烁今的功业,怎不令他热血沸腾?
慕轩微微瞥一眼张纪,看他脸上那抹动容之色,他心中暗喜,沐云平传出的消息说这个张纪除了练就一身高明的武功之外,平日没有什么野心,但喜欢看一些海图方志之类的书籍,此前对慕轩献给太子的简易版世界地图似乎也很有兴趣,慕轩才决定抛出“探索远洋”这个诱饵,看样子,他动心了。
只要他真的对此动心,那从此或许就少了一个处处看自己不顺眼的敌人,而多了一个能帮着自己说话的“盟友”。
慕轩继续指着地图上欧洲那片地方说:“这些远方之国,野心无穷,我大明如果不能强国富民,那长远来说,必然会遭到这些远方之国的侵扰,与其等他们强大之后前来侵扰我们,不如我们先抓住机会变得强大先进。”
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这个道理,朱佑樘自然懂,只是,要违背历朝历代的既定规则和洪武皇帝的遗训,这实在是让人非常纠结的事,一着不慎,留下千载骂名事小,让大明陷入万劫不复境地可就万死莫赎了!
慕轩自然知道这是怎样艰难的一件事,也不再多说别的,只说:“公子无需劳神,如此大事,绝非一朝一夕可以决定,而一旦决定,也未必是三年两载可以成就,为此,公子可慢慢思量,多方斟酌,假以时日,想必自然会有更为稳妥的办法。”
目前还不是下决定的时候,以后的路究竟怎么走,还得看接下来的发展情形,有句老话怎么说的,叫“形势比人强”。
慕轩告辞出房,留下那心情久久不能平静的一主一仆继续纠结着。
回到房里,凝佩自然要问起怎么回事,慕轩简要说了一下,凝佩问:“你说,你们这么劳神费力,最后这国事会照着你们筹划的发展吗?”
慕轩摇摇头说:“不是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吗?我们既然身逢此世,那就得做些什么吧?尤其是你夫君我,既然早就知道后事,那怎么也不能任由它往之前那条路上走,成不成另说,尽人事,听天命,仅此而已。”
凝佩含情脉脉地看着他,片刻之后,说了一句让慕轩心里暖暖的话:“我凝佩挑的男人,就是与众不同,说我夫君‘千古无二’应该不算是骄傲自夸吧?”
慕轩轻拥着她娇柔的身体,下巴抵在她额头上,香泽微闻之中,他忽然轻声说:“老婆大人,我看那个‘千古无二’咱就算了吧,我怎么觉得跟那个千年王八好像是一个待遇呢?”
“噗嗤——”,凝佩失笑的同时,不忘在自家这个极品老公腰间狠狠拧一把。
第二天起来,慕轩他们一行去楼下吃过早饭,才回房,张纪又来请慕轩了,慕轩来到太子房中,除了李东阳、王守仁之外,还意外看到了四位不速之客,其中一位,他还认识——做过辽东巡抚的马文升。
马文升,字负图,景泰二年进士,历按山西、湖广,做过福建按察使,后在京师做左副都御史、兵部右侍郎,前年巡抚辽东,上任伊始,他巡视辽东,曾经暗中约督帅余子俊见了一面,那次,慕轩陪着督帅一起去的,对这位年近花甲却烈性不改的老人印象非常深刻,而马文升对他这个血狼军的创立者也是非常关注,跟他谈了相当久,知慕轩立志要恢复东胜卫,还暗示他一定要能在东胜卫进行茶马交易才行。
马文升眼见进来的居然是方无铭,而且太子居然起身相迎,他暗吃一惊,但表面上却不动声色,跟着其他人一起起身,太子给双方引见,慕轩才知道马文升身旁那个六旬上下的白面儒衫老者是天顺元年的状元黎淳,他当年中状元之后授翰林院修撰,参与撰修了《大明一统志》,成化元年今上即位,黎淳给今上讲解经史,后升任太**中的左谕德,负责对皇太子的讽谏规劝,成化十三年又升任掌管太子东宫内外事务的少詹事,今早就是他在楼梯口碰见了张纪,连番追问,知道太子居然在此,就带着马文升他们过来参见了。
另外那个同样六旬上下的黑面老者是马文升景泰二年的同榜进士程宗,这个人慕轩也从督帅那里有所耳闻,程宗做过右副都御史,恰逢云南木邦宣慰使罕揲法去世,他的孙子罕路法袭职,而罕揲法之女曩罕弄嫁给了孟密部长思外法,不肯接受侄儿的节制,攻占公署,自称天娘子,她的儿子思柄自称宣慰使,窃据孟密,想跟木邦一分为二,朝中对此争议不一,今上就让程宗巡抚云南,调停此事,而与他同去的译者序班苏诠接受了思柄的贿赂,在程宗面前替思柄说好话,程宗听信其言,上奏朝廷,而思柄之母曩罕弄又派人进京进献珍宝,请求另立安抚司,直隶于云南布政使,朝廷于前年六月另设了孟密安抚司,让思柄做了宣慰使。而当地产金,木邦又势单力薄,思柄经常肆意侵夺木邦之地。孟密安抚司设立之后,诸部扰攘侵夺之事不断,朝廷不得不派兵介入,但至今没有消弭战祸。
这一次,程宗由刑部左侍郎升为南京工部尚书,升官是升官,但被调离了京师,他始终认为,还是那愈演愈烈的孟密、木邦之争带来的恶果。
马文升去年升为右都御史,总督漕运。淮徐等地发生饥荒,他调拨了江南粮十万石、盐价银五万两赈灾有功,去年年底升为兵部尚书,可这次不知怎么回事,调他到南京去做兵部尚书了,这看似平调,实际就是降职嘛!有消息说,是那个李孜省在今上面前说了他的坏话。
而黎淳也莫名奇妙的从吏部右侍郎变成了南京吏部右侍郎,他们三人调职的旨意差不多时间下达,三个同病相怜的人于是结伴南来,不成想在这里居然遇见了太子,真是惊疑莫名。
跟他们同行的,还有一人,是道士鸣末子,据说他已经八十四高龄了,但鹤发童颜,看着比马文升三人的精神都好,他是龙虎山四十七代天师张原庆的忘年之交,这一次就是赶去龙虎山参加香火道场的。
马文升他们仨也没有瞒他,直接告诉他眼前这位就是当今太子,鸣末子并没有惊异之色,只是冲朱佑樘行稽首之礼,朱佑樘这次在南京去见过掌管南京中军都督府事的成国公朱仪,朱仪正是张原庆的老丈人,而前年今上曾经下旨彻查不法之徒伪造私出符箓、偷盗放生鱼之事,而且派内监让张原庆这个正一嗣教保和守道大真人在太上清宫建保民大醮,地方官和两司掌印官陪同祭祀,据说当时祥云升腾,群鹤舞空,场面非常壮观,朱佑樘问起此事,鸣末子说当时他也在场,此事千真万确,还说这是“圣朝祥瑞之兆”。
此刻,鸣末子眼睛微微眯起,上下仔细打量着这个被太子特别召来的名叫方慕轩的年轻人,双手缩在宽大的道袍中不露痕迹的掐动着,越看眼睛眯得越厉害,目光之中的惊异之色也越来越浓重;越掐越是惊心,他的嘴角都开始微微抽抽了。
但其他人没有注意他的举动,大家都在听太子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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